母親接過碗,沒有重新盛飯,而是直接把自己喝了一半的稀飯遞給她:“這碗媽媽喝不下了,你喝吧?!?/p>
小林小雨盯著碗沿,那里有母親喝過的痕跡。她猶豫著,小手緊緊攥著衣角。
“快喝呀,一會兒涼了?!蹦赣H催促道。
小林小雨搖搖頭:“我不要,我要新的?!?/p>
母親的臉色沉了下來:“怎么,嫌?jì)寢屌K?”
小林小雨不說話,只是固執(zhí)地?fù)u頭。姥姥在一旁插話:“這孩子,哪有嫌自己媽媽臟的?咬過怎么了,又沒有毒?!?/p>
“我今天非要治治她這毛病不可!”母親突然站起來,一把抓過碗,另一只手抓住小林小雨的胳膊,強(qiáng)行把碗湊到她嘴邊。
“不!不要!”小林小雨掙扎著,眼淚奪眶而出。
但母親的力氣很大,硬是逼著她喝了幾口。稀飯順著喉嚨滑下去,小林小雨突然感到一陣惡心,“哇”的一聲全吐了出來,濺了母親一身。
母親愣住了,隨即氣得臉色發(fā)白,一把推開她:“白眼狼!我怎么會生出你這種孩子!”
姥姥搖搖頭,嘆息道:“這孩子,怕是天生的不孝順?!?/p>
那天晚上,小林小雨被罰不許吃晚飯,站在院子里反省。她不明白,為什么不愿意喝媽媽喝過的稀飯就是不孝順。她只是覺得,那是媽媽的口水,不干凈。
夜色漸深,父親下班回來,看見站在院子里抽泣的小雨,什么也沒說,只是輕輕抱起她,重新熱了飯,看著她吃完。
“爸爸,我不是壞孩子,對嗎?”睡覺前,小林小雨拉著父親的衣角問。
父親摸摸她的頭:“我們小雨最懂事了,只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習(xí)慣,沒關(guān)系?!?/p>
但父親的理解并不能抵消母親和姥姥的責(zé)備。從那以后,“不孝順”這個標(biāo)簽,就像影子一樣跟隨著她。
——
醫(yī)院里的日子一天天過去。林小雨請了年假,全天候照顧母親。大宇每天下班后來待一會兒,但從不插手具體的照顧工作。
“小雨,幫我擦擦身子吧,難受死了。”術(shù)后第三天,母親對她說。
林小雨打來溫水,仔細(xì)地為母親擦拭。她注意到母親腿上有些紅腫,立刻叫來醫(yī)生檢查。果然,有輕微感染的跡象,需要加強(qiáng)護(hù)理。
“多虧你發(fā)現(xiàn)得早?!贬t(yī)生稱贊道。
母親沒說什么,但林小雨看見她眼中閃過一絲認(rèn)可。
那天下午,大宇來時帶了母親最愛吃的芒果。他細(xì)心地剝了皮,切成小塊,喂給母親。
“真甜?!蹦赣H笑著,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
吃完芒果,大宇很自然地拿起母親吃剩的果核,把上面殘留的果肉啃干凈。母親看著他,眼里滿是欣慰。
“還是我兒子好,不嫌棄我。”母親說這話時,有意無意地瞥了林小雨一眼。
林小雨低下頭,假裝沒聽見。她想起自己為母親倒尿壺、洗身子、按摩腿部,整夜守著不敢合眼,卻抵不過哥哥吃母親一口剩食。
“媽,我出去打個電話。”她找了個借口,逃離了病房。
醫(yī)院天臺的風(fēng)很大,吹亂了林小雨的頭發(fā)。她想起父親去世前的那個晚上,拉著她的手說:“小雨,你媽和你哥就那樣,你別往心里去。做事情,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