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家道中落,但此刻便是傾盡所有,這賞錢也絕不能?。?/p>
這是臉面,是寒門最后的骨氣!
小兒子連忙捧出早已備好的幾錠銀子,塞到報(bào)錄人手中。
報(bào)錄人接過沉甸甸的賞銀,臉上笑開了花,身后的鑼鼓班子吹打得更加賣力,歡快的嗩吶聲直沖云霄。
王老爺子聽著耳畔喧天的鑼鼓聲,恍惚間,仿佛看到了王家昔日的車馬喧囂、門庭若市。
他繼承家業(yè)時(shí),家族已然敗落,父親臨終前緊握著他的手,千叮萬囑:“家業(yè)可敗,家族不可散!”
“縱使操持商賈賤業(yè),也定要讓王家香火傳承下去,絕不能散了啊!”
數(shù)十年來,他謹(jǐn)遵父命,苦苦支撐。
早已不敢奢望家族能重返朝堂,只求能在這帝都一隅,保住王家姓氏不滅。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那個(gè)平日里沉默寡言只知苦讀的孫兒王晉,竟有如此出息。
更沒想到,當(dāng)今陛下圣明,竟沒忘了他們這些落魄的寒門。
漫天飛舞的紅色報(bào)喜碎屑,如同喜慶的雪花,落在老爺子花白的頭發(fā)上。
他咧開嘴,笑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笑著笑著,眼淚再也抑制不住,順著深刻的皺紋肆意流淌。
“好。。。。。。好啊。。。。。。列祖列宗在上。。。。。。我王家。。。。。。我王家。。。。。?!彼?,聲音越來越低。
忽然,他擺了擺手,對(duì)兒孫們道:“老夫乏了,你們好生招待貴客,莫要失了禮數(shù)。。。。。。老夫,進(jìn)去歇一歇?!?/p>
兒孫們連忙應(yīng)聲,小心翼翼地扶著他,一步步挪回院內(nèi)。
老爺子走入院中,遠(yuǎn)離了外面的喧囂,心中的那口氣驟然散了。
卻見他渾身一軟,徑直倒在長子懷里。
“父親?。。 ?/p>
“祖父?。。 ?/p>
耳畔傳來家人們的驚呼聲。
緩緩環(huán)視著圍攏過來的兒孫們,老爺子臉上泛起異樣的紅光。
他目光清明,逐一掃過每個(gè)人的臉龐。
最后,看向二房的方向,氣息微弱地說道:
“老二家的。。。。。。是個(gè)好樣的。。。。。。晉兒。。。。。。爭(zhēng)氣。。。。。。”
“日后,你們。。。。。。要好生做人。。。。。。謹(jǐn)守本分。。。。。。莫要。。。。。。莫要給晉兒。。。。。。添麻煩。。。。。。拖他后腿。。。。。?!?/p>
此言說完,了卻了人世最后一件心事,頭顱微微一垂,雙眼輕輕闔上。
嘴角猶自帶著了無遺憾的安詳笑容,竟是就此溘然長逝,含笑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