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一百一十六章除夕夜（第2頁）

思及到此程渡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

他差舒檸的不僅僅是這些，還有橫在時光溝壑的八年。

可是他沒辦法，他父母沒能早生他八年。

或許提前生了他也沒用，他和她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她說她喜歡開朗幽默的人，他完全不是那種性格。

陸子游老罵他叁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程渡確實(shí)是這樣，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長成了這樣。

他小時候不是這樣的。

他是個上躥下跳的皮猴，皮起來爸爸打過他，媽媽也打過他。不過后來沒人打他了，媽媽遠(yuǎn)走香港，爸爸見了他再沒有好臉色，他被丟去了爺爺那里。

爺爺在幾十年前的對越戰(zhàn)爭中被槍炮轟傷了一只耳朵，因此很少主動說話。程渡只能慢慢隨應(yīng)爺爺?shù)男宰?，另一方面，他認(rèn)為如果自己改掉調(diào)皮搗蛋的壞毛病，媽媽沒準(zhǔn)會回來接他走。

媽媽沒有回來，他等了好久，最終不再等。

程渡知道過于糾結(jié)過往沒意思，可他總是忍不住回頭去看那個闔家歡樂的除夕夜。那晚的年夜飯只有他和爺爺兩個人，鄰居家的男孩取笑他是沒人要的小孩，不過下一秒他就讓那男孩就笑不出來了。

爺爺讓他道歉認(rèn)錯，程渡才不覺得自己有錯，因?yàn)槟悄泻⒁呀?jīng)笑過他好多次。他梗著脖子堅(jiān)決不開口，心里想著下次還敢，以后說一次打一次。

爺爺很生氣，像拎小雞崽一樣將他拎到樓下，讓他在寒風(fēng)中好好反省，想不通就別上來了。

程渡已經(jīng)接受自己是父母各自新生活的絆腳石，那個孩子只是實(shí)話實(shí)說，但他還是沒忍住嚎啕大哭。

舒檸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的。

她穿了一件藍(lán)色史迪仔圖案的厚線毛衣，綁了一個高高的馬尾辮，一雙眼睛靈動得像小鹿。程渡不想被這么漂亮的姐姐看到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形象，剛要掉頭跑掉，她卻主動和他搭話。

他以前沒在這個小區(qū)見過這個姐姐，有點(diǎn)防備，但是她馬上就用幾束煙花棒收買了他。

程渡沒怎么玩過煙花，煙花不夠酷，他更喜歡動靜大的爆竹和炮仗。

她帶他去空曠的地帶，點(diǎn)燃了那些煙花，火樹銀花墜落的瞬間，將她的臉龐照得清晰明亮。他看見她眼里也有盈盈淚光，這個姐姐和他一樣，今晚都遇見了傷心事。

他想出口安慰，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那時候只有八歲，詞匯量很有限。

她很快笑了，蹲下來摸摸他的頭。他很矮，在她面前像塊小蘿卜頭，得仰起脖子才能和她對上。

她問他除夕夜為什么要哭呢。

程渡說有別的小孩欺負(fù)我。

她聽后馬上站了起來，說：我?guī)湍愠鰵狻?/p>

她沒有問事情經(jīng)過，沒有問誰對誰錯，只是氣勢洶洶地牽著他往前走。明明是去討個說法，一高一矮的兩個人影卻邊走邊笑，他們故意重重地踏在樓梯上，走得一蹦一跳，把潮暗老樓里的聲控?zé)舨鹊靡婚W一閃，像在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