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二百八十七章 蜜罐人（第3頁）

“是啊，”尤加利望向窗外，“總是忍不住想這段好運會不會到頭，什么時候到頭。”

尤加利輕輕笑了一聲：“……不說了。”

“我今天來有兩件事，一是來和你道別，”赫斯塔低聲道，“再就是，想同你聊聊天?！?/p>

“我收到明信片的時候就猜到是你。”尤加利將明信片按在桌面上，畫面上是工業(yè)大學的圖書館，一些年輕的學生正伏案自習，“你怎么就確定我一定會來呢，我要是不來，你不就白跑了一趟？”

“但你來了。”

尤加利又笑了起來。

“我這個人有時候是不是挺自我中心的？”赫斯塔突然道。

“……不會，你怎么會這么想？”

“去年，”赫斯塔喉嚨動了動，“去年夏天，有個人跟我說，我是在蜜罐里長大的，我當時挺不以為然，但現(xiàn)在想想還挺有道理的?！?/p>

尤加利有些好笑地望著她：“怎么說？”

“我小時候，剛進水銀針基地的時候，曾經(jīng)遇到過一個——”

“你講過，”尤加利說道，“你的監(jiān)護人給了你一把槍?！?/p>

“對，但我有的不止一把槍，”赫斯塔望著她，“當時我身邊還有一個非常好的輔佐官，任何時候，只要我需要幫助，她都會在我這邊。不僅如此，基地還對那個人下了限制令，禁止他接近我，她們扣他的津貼，調(diào)低他的信用等級……雖然始終有空子可鉆，但我能感覺到，每個人都在試圖保護我，試圖讓我免受傷害?！?/p>

“……那真好?！?/p>

“是啊，”赫斯塔道，“訓練雖然辛苦，但時時刻刻有人告訴你，你的使命是終止螯合病帶來的災難，因此你的能力、你的膽識……乃至你的存在，都至關重要。訓練官會一遍遍地告訴你，你要堅韌、勇敢、沉著、機敏……因為所有從基地走出去的水銀針都是這樣，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在和螯合物的搏斗里取得勝利?！?/p>

“……很辛苦呢。”尤加利低聲道。

“但也很暢快對嗎？”

兩人凝視著對方的眼睛。

“試試看想象一個這樣的世界，”赫斯塔輕聲道，“在那里，一個人想要做成一件事仍然非常艱難，不歷經(jīng)辛苦，人還是什么也得不到。但是，那里到處都是機會，你不用擔心錢，不用擔心時間，因為無論你做什么，你都能得到支持。不會有人突然跳出來質(zhì)疑你的判斷，更不會有人在你開始真正的產(chǎn)出前就向你索取——你不好奇嗎？在那樣一個沒有掣肘的地方，你能走到哪一步？”

“好了，簡……”尤加利抬手撐住了額頭，

“也許你會成為一個醫(yī)生，也可能會繼續(xù)做一個翻譯，或者一個普普通通的文員；也許在城市待了一段時間后你漸漸覺得厭倦，所以你開始養(yǎng)馬，協(xié)助經(jīng)營一個農(nóng)場；也許你會成為一個獵人，或者護林員，也許你會開著拖拉機，行駛在——”

“夠了，夠了，”尤加利搖著頭，眼眶微微發(fā)熱，“……我……我……現(xiàn)在和我說這些又有什么意義，我已經(jīng)——”

赫斯塔突然將一張空白檔案表拍在了尤加利面前。

“雖然你之前離開了，但理論上，你現(xiàn)在仍然是我的隨行家屬，”赫斯塔從大衣內(nèi)取出一支水筆，“簽了字，你就可以跟我去十二區(q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