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三百一十六章 刑罰（第2頁）

“……什么？”

“像羅杰那樣的人，請得起最好的律師，”帕卡特道，“會有數(shù)不清的人為他營造輿論——你也看到了，那段時間集中出現(xiàn)了很多跟他有關(guān)的報道，他的照片在各種地方傳播——”

“這種事我永遠(yuǎn)都不會忘記?！焙账顾p聲道。

“即便坐實了他的犯罪行徑，”帕卡特道，“他也還有大量的資源讓他去做創(chuàng)傷評估，進(jìn)行減刑方面的證據(jù)挖掘……辯護耗時耗力耗錢，他耗得起。

“到最后，就算羅杰真的站上了死刑法庭，陪審團也絕對公正，最后的結(jié)果也很難說。”帕卡特道，“懂?dāng)⑹碌霓q護團隊最知道怎么往‘人性之復(fù)雜’靠攏。死刑早就是一個排除了達(dá)官顯貴、專供平民的極刑——”

“你真奇怪，”赫斯塔搖了搖頭，從容地打斷了帕卡特的話，“就因為羅杰這樣的人能夠輕易從死刑的判罰中逃脫，所以死刑就應(yīng)當(dāng)被整個廢除？因為一小撮達(dá)官顯貴造成了不公，你就要所有人共同承擔(dān)這個不公的苦果——這就是你所謂的公平嗎?！?/p>

“不?！迸量ㄌ赝账顾难劬Γ曇艉艿?，“我想說的是……宜居地里的司法天平從一開始就不是平等的。在這一點上，水銀針和普通人無異——你的朋友沒能從司法中得到她的正義，并不是死刑存在與否的問題?！?/p>

赫斯塔眨了眨眼睛，她忽然意識到帕卡特也許清楚自己是在講莉茲的事。她只是提到了羅杰案，帕卡特就精準(zhǔn)地意識到她在談?wù)摰氖芎φ呤撬y針。

她站起身，緩緩走到帕卡特的床頭。

“那我們不談羅杰，我也有一個問題問你，帕卡特，”赫斯塔凝視著老人的臉，“你就直白地回答我，廢死到底有什么好處，或者至少，它可以避免什么壞處。

“你前面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我也都聽懂了。你說，一種刑罰如果只對平民乃至貧民成立，是不公平的——我同意。但接下來要討論的，難道不應(yīng)當(dāng)是為什么它只對平民成立，要怎么才能讓它變得對所有人一視同仁？

“還是你覺得平民就不配享有這種正義，平民就……不該妄想司法會站在自己這邊？”

帕卡特的眼睛半睜著，目光垂落在自己腳邊。

在僅有的幾次目光交匯里，她仍然從赫斯塔平靜的表情中感受到了憤怒，或者說某種痛苦……盡管她并不希望如此，但此刻她已經(jīng)意識到了眼前人的決心——要么她直白地拒絕這場討論，否則，在談話觸及實質(zhì)性內(nèi)容之前，赫斯塔不會離開。

“我想，”帕卡特輕聲道，“你所談的并非正義，而是一種報復(fù)性的情緒，因為感受到了制度失靈，所以就寄希望于最極端的方式來表達(dá)憤怒……也是一種人之常情。

“但這種敘事，對人類追求正義沒有太大益處，甚至還是阻礙——它阻礙了相互遷怒乃至仇恨的各方走向和解。死刑無法兌現(xiàn)真正的正義，也無法實現(xiàn)真正的安全?！?/p>

“一個高貴的道德理想，”赫斯塔道，“我可以這么理解嗎。”

帕卡特沒有回答，她感受到了某種輕微的嘲諷。

“但我不明白，帕卡特，”赫斯塔輕聲道，“為什么正義一定得‘和解’，為什么不能實現(xiàn)‘真正的安全’死刑就沒有價值。一個人得到何種待遇，難道不應(yīng)該和他的所作所為相稱嗎。

“要犯罪者得到報應(yīng)，它分明就是正義的一部分……它就是正義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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