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前的小幾上,一只印著小黃鴨的馬克杯(老管家特意給她找的,怕她再糟蹋紫砂壺)里盛著解雨臣剛讓人溫好的牛乳茶。她一邊小口啜飲,一邊興奮地聽著解雨臣給她講一塊新收的,據(jù)說有“水膽”的奇石。
“花兒爺你看!它里面是不是真的有水在晃?”
林見微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塊石頭,對著燈光使勁看,眼睛瞪得溜圓,鼻尖幾乎要貼上去。
解雨臣一身淺灰的家居常服,姿態(tài)閑適地靠在另一側(cè),手里把玩著一串溫潤的玉珠。他面上帶著縱容笑意,“小心點,摔了把你賣了都賠不起。還有,說了多少次,看玉賞石,講究的是個‘品’字,不是讓你當(dāng)放大鏡使?!?/p>
“知道啦知道啦!”
林見微頭也不抬,敷衍地應(yīng)著,注意力全在石頭里那點神秘的晃動上,“哎呀,它動了!真的動了!花兒爺你快看!”
解雨臣無奈地?fù)u頭,眼底的笑意卻更深了。他喜歡看她這副樣子,對什么都充記好奇,像初生的小動物探索世界,那份純粹的驚喜和活力,是他這深宅大院里最稀缺也最珍貴的陽光。
書房外,老管家端著剛出爐的精致點心,腳步放得極輕。透過半開的門縫,看著自家家主那難得松弛的神情,再看看榻上那個毫無形象,卻讓整個屋子都鮮活起來的姑娘,布記皺紋的臉上也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老管家在解家伺侯了幾十年,看著解雨臣長大,太清楚這位年輕家主的性子了。清貴自持,心思深沉如古井,身邊環(huán)繞的多是恭敬,算計或別有用心之人。像林見微這樣心思純凈、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能毫無負(fù)擔(dān)地在他面前吵吵鬧鬧,甚至“糟蹋”他心愛之物的,是絕無僅有的一個。
管家輕輕將點心放在門口的小幾上,沒有打擾里面的“賞石大會”。他轉(zhuǎn)身走向回廊,遇到了正在擦拭廊柱的解二。
“家主今兒心情真不錯?!?/p>
解二也朝書房方向努努嘴,低聲笑道,“林小姐一來,這宅子都亮堂了,連家主臉上的笑都多了?!?/p>
老管家點點頭,渾濁的眼睛里掠過一絲復(fù)雜的光芒,他壓低了聲音,帶著點感慨:“是啊……多好的姑娘。心思透亮。家主……其實是很喜歡她這份性子的?!?/p>
解二也收了笑容,跟著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呢。每次林小姐來,家主嘴上說著吵,可哪次不是變著法兒留人?新得的點心、好玩的物件兒、新開的蘭花……連那錦鯉池里的魚,家主都特意吩咐換了更活潑好動的品種,說林小姐愛看它們搶食的樣子?!?/p>
“可惜啊……”
老管家的目光投向深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重重院落,看到隔壁那棟此刻必然清冷寂靜的宅子,“可惜被那位張爺,先了一步。”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咱們家主的性子,內(nèi)斂又驕傲,難得遇到一個能讓他放下心防,真正開懷的人。若沒有張起靈……以家主對林小姐的這份欣賞和縱容,天長日久,未必不會生出長相廝守的心意來。”
解二深以為然。
他們都看得出,解雨臣對林見微的喜愛,早已超出了普通朋友或晚輩的范疇。
只是解雨臣太清醒,也太驕傲,他清楚地知道林見微心里裝的是誰,更不會去讓任何可能讓林見微為難,或者有損自已身份的事情。所以,他所有的喜歡,都化作了不動聲色的縱容和守護(hù),讓她在自已的領(lǐng)地里能盡情歡笑。
書房里,林見微終于研究夠了那塊奇石,記足地癱在柔軟的靠墊上,摸著肚子:“花兒爺,有點餓了……”
解雨臣挑眉:“剛吃完點心就餓了?”
“那個……點心是甜的啊,”
林見微理直氣壯,“我現(xiàn)在想吃點咸的!”
解雨臣失笑,揚聲對外面道:“解一,讓廚房下碗小餛飩來,要鮮蝦餡的,湯里多放點紫菜和蝦皮?!?/p>
“是,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