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息寂靜過后,縫隙那端傳來更為放松的笑聲。
“還真是你啊!有緣有緣,何等有趣的相遇……可小娘子為何身在此處?若貧道沒記錯,今日本是你的婚期?!彼笾痰氖种?,自言自語,“這地界約莫是南邊兒的破落巷,離聞相的宅子遠著呢。”
姜晏沒有回答國師的問題。
她不確定此時遇到他算不算好事,但現在只能出言試探:“你那邊……有出口么?”
地窖很深,四周沒有可供攀爬的工具。哪怕廂房的火熄了,姜晏也無法原路爬上去。
如果國師那頭有出路,且他不會阻礙她的話,那她哪怕把手挖爛,也要過去。
不過,國師現在身份微妙,和他接觸絕非好主意。
“出口?”那人聲音停頓一瞬,“啊,這個不好說,我也在找出口呢……”
這是什么意思?
姜晏勉強調用脹痛的大腦,謹慎組織措辭,打算迂回地掌握國師的情況。然而她剛說完自己縱火逃生的經歷,那邊的人便興奮開口:“哦哦哦,你被搶親啦?這么大的樂子我居然沒瞧見……可惜可惜……”他嘖嘖稱奇,大肆嘲笑聞闕馬失前蹄,聽得姜晏額角迸青筋。
好在他笑完之后展現了為數不多的良心。
“我這邊情況比較復雜,待我挖通了洞與你講,順便瞧瞧你那頭能不能上去……
小娘子坐著歇會兒,別再折磨你那可憐的手啦。苦力活兒得交給男人干啊?!?/p>
這話說得挺豪邁的,但他的實際表現過于丟臉。姜晏靠坐在土墻邊上,不時聽到那頭凌亂的挖鑿聲,以及一驚一乍的痛呼。
“好疼!刮到手了!嗚哇……還在流血……嘶,我的背也好痛……痛痛痛痛痛……”
因著這極度浮夸的喊痛聲,姜晏自身的不適感似乎也減輕了。她小心卷起破破爛爛的袖口,將遍布燎泡的手臂晾在潮濕的空氣中。丟了鞋的左腳,蹭著腫脹的右腳背。
臉龐還在發(fā)燙。不用摸,姜晏也知道藥效尚未退散。她向來怕疼,向來喜愛自己的容顏和身體,現在坐在黑暗里,難免生出悲涼難過的情緒??伤謽O度亢奮,宿成玉被燒毀的畫面反復浮現眼前,每個細節(jié)都放慢放大,那種腐爛般的景象是對前世最好的祭奠。
他燒死過她。
她燒死了他。
即便這樣的結局不能完全償還她失去的一切,她也覺著歡喜。就像他說的,痛苦帶來幸福,痛苦意味著幸福;她現在是幸福的,幸福且悲哀地咀嚼著他的死亡。
在這種混亂激烈的情緒中,姜晏逐漸意識離散。她恍恍惚惚沉入睡眠,又被土塊嘩啦啦傾倒的聲音驚醒。
國師挖通了狗洞大小的豁口,屈身爬過來了。
他帶了火折子,吹亮后打量姜晏:“唉,你怎么把自己弄成這樣,好生可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