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柔抿唇笑笑,兩個人寒暄了幾句,正要往彩帳里去,身后樹林里忽然傳來一陣輕快的馬蹄聲,跑得不算急,林中不見塵煙。
旁邊有小娘子看清了馬背上的人,低低驚呼一聲:“那不是徐十六娘么?她何時學(xué)會騎馬了?”
乍然聽見那幾個字,折柔心口忽地一跳,下意識抬眸,順著聲音看過去。
林中一行十余人,身騎駿馬,個個衣著鮮艷,華光耀目。
最當(dāng)先的小娘子年輕嬌妍,燦爛的日光下,一張小臉晶瑩俏麗,身穿織金石榴裙,腰系綴珠玉帶,錦繡羅衣,滿頭珠翠,通身的富貴氣派,明艷不可逼視。
仆從女使騎馬簇?fù)碓谒韨?cè),恍若眾星拱月。
原來,這便是鄭氏口中與陸家門楣相稱、想要為陸諶求娶的小娘子。
果然是頂頂?shù)馁F女。
那樣的出身家世,有爹娘疼寵長大的驕女,她窮極一生,也無法與之相比。
折柔心里沒來由地生出一股難言滋味,說不清是驚艷、羨慕,還是旁的什么,茫然間,又好像什么滋味都有,錯雜交織在心頭,讓人舌根隱隱發(fā)澀。
似是跑盡了興,徐十六娘翻身下馬,在一眾豪仆女使的簇?fù)硐拢贿h(yuǎn)處的彩帳走去,如瀑的日暉傾瀉下來,映得她鬢邊細(xì)汗晶瑩閃爍。
耀光茫茫刺目,折柔不自覺收回視線,安靜地坐在帳幔的陰影中,低頭吃茶。
她明白自己有些庸人自擾,可若是心中太過在意一個人,那但凡與他相關(guān)的一切,都難免生出比較,難免覺得自己不足。
旁邊的幾個貴眷交頭閑談起來。
一個小娘子好奇道:“今年春獵的時候徐十六娘還不敢騎馬呢,如今竟學(xué)會了?”
旁人笑起來,“也不知哪個人這般大膽,敢接這燙手山芋,做她騎術(shù)教頭?!?/p>
不知哪家的年輕夫人嘖了一聲:“接不好是燙手山芋,若是接得好,能得她青眼,那可就是潑天的富貴。官家眼下就三殿下一個成年皇子,想想將來要和天家做連襟,年輕郎君哪個不眼熱?換做是我,也想娶回家這樣一尊金玉菩薩呢。”
此言一出,女眷們打趣嬉笑一片。
又有一人插進(jìn)話來:“我知道是誰!好像是禁軍里一個姓陸的將軍,鴻臚寺卿家的張五郎聽說這事,酸得直咬牙呢!”
折柔正要把茶盞放到小案上,聽見這話,心頭咯噔一聲,仿佛從階上踩空,突然一陣發(fā)慌。
身旁的貴眷們詫異片刻,紛紛來了興致,笑鬧著催那小娘子再多講講。
那人搖搖頭,繼續(xù)道:“旁的我也不知,但有一回張五郎吃多了酒,在宴上亂罵‘他姓陸的有什么好’,結(jié)果話還沒說完呢,就讓他三哥給捂住嘴拖了出去,哎呦你們是沒瞧見,那場面別提多精彩了!”
那邊的女眷們還要繼續(xù)深談,卻被陸琬忽然打斷。
“阿嫂?”
看著折柔臉色不對,陸琬輕輕拉了她一下,關(guān)切道:“可是身上不舒服?”
折柔在這一聲中回過神,沖陸琬溫和地笑笑,搖了下頭,“沒事。”
姓陸的將軍那樣多,或許只是恰巧同姓而已。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