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是郎君用的藥,往后便莫要在庖廚里煎,沒的將飯食都染了藥氣。”
春禾惶惶應了聲是。
崔嬤嬤到一旁端起盛著荔枝膏水的瓷碗托盤,轉身走出了小廚房,經過支摘窗,忍不住回頭又看了幾眼。
就見春禾似乎全無察覺,依舊站在爐邊,小心翼翼地扇著火,崔嬤嬤只覺心頭一陣忐忑,隱隱不安。
她雖是高門大族的家生婢,幾十年來見慣了大戶人家的陰私內斗,但陸家門第清貴,先郎主在世時,更是不曾豢養(yǎng)過小妾內寵,整個后院唯有夫人一個,哪里用得上這些手段?
今日這真真是頭一遭,方才在庖廚里她也只是強作鎮(zhèn)定,全虧得春禾那小妮子心實膽小,稍微一唬便能鎮(zhèn)住。
如今走出來,冷風迎面一吹,不知怎的,竟又回想起那日郎君在松春院里發(fā)怒的模樣,一時間心頭砰砰亂跳,腳下虛軟,背心也泛出一層冷汗。
但那人與她說過,這只是尋常的慢性避子藥,至多是效用更好些……左右在洮州三年寧氏都不曾有孕,如今再遲些,想來也不會惹人注意……應當不會鬧出什么禍事……
這般想著,心里總算慢慢安定下來,崔嬤嬤扶著院墻又緩了緩神,這才回到松春院復命。
“夫人,那藥已經處置好了?!?/p>
“只是避子的涼藥大多是性烈味苦之物,混進吃食里難免有些異味,易被人察覺,老奴瞧見東院這陣子每日都煎藥,悄悄下進了藥鍋里,想來會更為穩(wěn)妥?!?/p>
鄭蘭璧點點頭,轉念似又想到些什么,眉心微蹙,淡聲向她問起:“可向張醫(yī)正問清楚了,這藥有無旁的妨礙?三郎畢竟心喜寧氏,她若無大錯,我也不愿做得太過?!?/p>
聽聞這話,崔嬤嬤遲遲疑疑地,抬頭看了鄭蘭璧一眼,半晌,干澀應聲道:“夫人,恕老奴直言,常言講‘是藥三分毒’,倘若長久地用下去,必定要對身子有所損傷……但若只是用上幾個月,倒也沒有大礙,等斷了藥,再加以悉心調養(yǎng),還是能有孕的。”
21第21章
鄭蘭璧與她主仆相伴數十載,對她再信任不過,因此也不曾留意她神色的異樣,只放心地點點頭,轉身回了小佛堂念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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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柔今日也特意裝扮了一番,換了新衣,穿蔥白齊胸上襦,翠池獅子絳紗裙,紅色絲絳纏發(fā),裝點上珍珠花絲簪和流蘇后壓,姿容溫婉鮮妍。
小嬋看著她打扮,兩眼一霎變得亮晶晶的,圍著她繞了兩圈,不住地夸贊:“娘子好美!”
“就你嘴甜?!闭廴崛滩蛔⌒ζ饋?,又有些靦腆,挽著她登上馬車,“走罷。”
小嬋笑嘻嘻地嚷:“婢子說的明明是實話!”
馬車行到禁軍衙門外,穩(wěn)穩(wěn)停住。
陸諶的值房不算陌生,折柔先前也去過幾回,都是為了給他送飯食。
恰好今日值守的校尉是她早前就見過的,等平川遞上名帖,校尉恭敬地喚一聲“夫人”,叉手行禮。
折柔笑了笑,視線隨意掃了下,問道:“陸將軍可在?今日他生辰,我來給他送壽面?!?/p>
校尉一眼掃見她手中的雕花食盒,忙比手道:“陸將軍就在后頭,這時辰應當正歇著,夫人過去便是。”
折柔笑笑,向他道了聲謝,小心地提好食盒,邁過門檻,朝內衙走去。
三衙禁軍本就是朝廷精銳中的精銳,既是戍衛(wèi)的主力,也是朝廷的臉面,是以公廨衙門建得尤為古雅闊氣,墻高屋深,四面檐角飛翹,甬道鋪磚,寬闊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