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出他話中的凜凜之意,李楨眸光驟然一頓,神色變得陰鷙。
他當(dāng)然清楚自己這個表弟是個霸王脾性,從小仗著官家疼愛,一向在上京城里橫行無忌,帶著一身混不吝的渾勁,連他都要避讓三分。
說來可笑,前幾日謝云舟球場墜馬,官家竟因他不曾出言慰問而大發(fā)雷霆,換個不知情的來,怕是都分不清他和謝云舟誰才是官家的親兒子。
眼前這娘子雖有幾分姿色,宜喜宜嗔芙蓉面,頗對他的胃口,但確也犯不上為了區(qū)區(qū)女色和謝云舟翻臉。
思量片刻,李楨揚眉笑起來,“原來都是相熟之人,大家誤會一場,倒也不必再多計較,我還要去更衣,你們自便罷?!?/p>
他轉(zhuǎn)過臉,冷冷地看了隨從一眼,帶人離開。
見李楨下樓走遠,折柔暗暗松了一口氣,笑著看過去,“今日多謝你了,鳴岐?!?/p>
“同我還客氣什么。”謝云舟揚唇一笑,閣內(nèi)燭光輝映,落在他眉眼間,越發(fā)英挺恣意,“你是自己一個人來的?”
折柔笑笑,“還有琬娘呢,她吃醉了,在酒閣里歇著?!?/p>
謝云舟點點頭,看一眼折柔。
她今日吃多了酒,醉意微醺,頰邊暈起緋紅,幾縷碎發(fā)掉下來,乳黃色的燭光杳杳躍動,仿佛在輕撫著她瑩潤的側(cè)臉,繾綣溫柔。
他忽然就有些嫉妒。
說不清是嫉妒那束燭光,還是嫉妒旁的什么人。
謝云舟喉結(jié)微滾,調(diào)開視線,囑咐道:“我這三表哥一向陰鷙浪蕩,過幾日我要出京辦差,你回去和陸秉言說一聲,叫他小心些,多給你添些護衛(wèi)?!?/p>
折柔唇角彎起,謝過他,帶著小嬋回了酒閣。
方才雖然生過一些波折,但知曉謝云舟今晚也在此處,折柔心下安定,回到酒閣里,重新要來一碗醒酒湯,讓女使喂著陸琬用了,兩人又閑說了一會兒話,顧弘簡不知從何處得了信,匆匆趕來接人。
陸琬不放心折柔,踉蹌著不愿走,將顧弘簡往一旁推,“先送阿嫂回去?!?/p>
折柔笑了笑,自然不愿打擾他們夫妻相處,推說陸諶會來接她,讓他們放心回去便是。
聽她這樣講,陸琬便不多堅持,催著顧弘簡去付了酒錢,同折柔告別后,夫妻二人一同回往郡伯府。
酒閣中安靜下來,外面的喧鬧聲越發(fā)清晰。
入夜后的上京是說不盡的繁華綺麗,倚著欄桿向外看,長街上彩燈繽紛,人流往來,各色小販佯佯而行,街巷上有孩童玩鬧,也有年輕的相公娘子攜手同游,滿是煙火味道。
折柔垂眸看了一會兒,卻愈發(fā)覺得孤獨。
她低下頭,一杯接一杯地吃酒。
不知過去多久,醉意漸漸上涌,她感覺眼前變得暈眩,身上微微發(fā)熱,整個人昏昏欲睡,這才放下酒盞,倚靠著鵝頸椅閉目小憩。
小嬋幫她披了件薄毯,出去問過賣要來一碗醒酒湯,正打算喂她喝下,抬頭就見陸諶進來了。
實在是出乎意料,小嬋嚇一跳,結(jié)巴著喚了一聲:“郎,郎君。”
陸諶點點頭,接過她手里的醒酒湯,走到折柔身前,半蹲下來,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輕聲喚:“妱妱?!?/p>
見她醉意不輕,陸諶心里極不是滋味,擰著眉,從后扶起折柔的身子,小心地圈在懷里,慢慢喂她喝了幾口醒酒湯。
折柔腦中昏沉,隱約感覺到有人扶起自己,臂膀堅實有力,好像還和她說了什么話,可她朦朧得聽不大懂,只以為是謝云舟過來幫忙,于是迷糊著笑笑,擺了擺手,“鳴岐,我沒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