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徐崇揣度君心,借著東宮謀逆一事,指使王仲乾用我父親做投名狀,給官家遞上一個(gè)對舊黨開刀的借口,從此陸家敗落,徐家平步青云?!?/p>
陸諶頓了頓,漆黑幽邃的雙眸直直看向折柔,咬牙道:“妱妱,此仇不報(bào),我枉為人子?!?/p>
折柔眼睫輕顫,抿著唇一言不發(fā)。
陸諶端量著她的神色,繼續(xù)道:“但如今徐崇權(quán)勢顯赫,既是外戚又簡在帝心,門生黨羽更是遍及朝野。妱妱,你也知曉,他為人疑心深重,對我忌憚?dòng)壬?,倘若被他暗中轄制,我在上京絕無出頭之日。徐十六娘只是他拋出來的一個(gè)餌,要試探我是否當(dāng)真放下了舊事,全然信服于他?!?/p>
“我對那徐家女只是在場面上往來應(yīng)付,做給徐崇看的一場假戲,讓他對我徹底放下戒心,除此之外再無其他?!?/p>
陸諶將折柔的手合進(jìn)掌心,緊緊凝視著她的面龐,語氣中隱有沉痛,“我們才是夫妻,妱妱。我心中只有你一個(gè),又豈會(huì)有旁人?”
良久,折柔怔怔地看著他,“我想著你大抵是有難處,官場上少不得應(yīng)酬……于是我滿心歡喜地籌辦藥局,又對自己說,或許過些時(shí)日就好了,一切都會(huì)好的……”
看出她眼中的掙扎,陸諶心中一霎微松,反復(fù)摩挲著她的指尖,低聲道:“妱妱,是我的錯(cuò),但我對旁人當(dāng)真沒有半分情意,你容我些時(shí)日……”
折柔淡淡一笑,落下眼淚,“可你明知她對你有意。”
陸諶僵住。
“你明知我會(huì)難過?!?/p>
“陸秉言,你欺負(fù)我。”
這些話落下來,陸諶無可辯駁,只覺心臟一陣陣劇痛,聲音艱澀低?。骸皧剨劇?/p>
信任一旦出現(xiàn)裂痕,再多的言語和歉疚都難以修復(fù)。
她少時(shí)孤苦,漂泊無依,對于后半生,她所求不多,只是想和心愛的郎君過上安穩(wěn)日子。
為此,她可以忍受旁人的冷言冷語,也可以忍受婆母的刁難搓磨,可她不能忍受心愛之人欺她至深。
折柔搖了搖頭,眼淚無聲地掉在軟墊上,“我出身卑微,于你仕途無所助益……你有鴻鵠志,需得青云梯,不如……不如我成全你?!?/p>
陸諶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她的意思,頓覺周身寒意入骨,恍惚有種心臟驟停的錯(cuò)覺,“成全?你要成全我什么?”
不及折柔再度開口,陸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咬牙看著她,眸光隱忍慍怒,“妱妱,你還要我怎樣講?我對徐家女從來都不過是應(yīng)付,決無半分逾矩,亦無分毫情意,更不會(huì)與她議親求娶!”
折柔抬起頭,看著他笑了笑,“我與鳴岐也從無半分逾矩?!?/p>
一陣銳痛猝不及防地穿心而過,陸諶氣紅了眼,“妱妱!”
折柔看著陸諶俊瘦的臉龐,心中痛如刀絞。那是她少年相伴、真心喜愛的郎君啊。
看見他這般又怒又痛的困獸模樣,她又何嘗當(dāng)真痛快?言辭如同兩邊開刃的利劍,將彼此都傷得鮮血淋漓。
她痛恨陸諶的欺瞞,更痛恨自己突如其來的心軟。
愛與恨、嫉與妒,諸般滋味錯(cuò)雜在心頭,她只覺茫然無措,心亂如麻,需得獨(dú)自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