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漸漸安靜下來,只聽得見交纏起伏的呼吸聲,夜風(fēng)拂過庭院,屋檐下的芭蕉葉沙沙作響,仿佛搖落一蓬春雨。
折柔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著水波般晃動起伏的瓜瓞綿綿幃紗帳頂,恍惚間想起曾在洮州小院種下的石榴樹,可惜還不曾等到開花,他們便已搬來了上京。
她輕喘著,抬手撫了撫陸諶的眉骨,“我想在院子里種一株石榴……”
陸諶明白她的心思,抵著她發(fā)汗的額頭,低低笑了一聲,“好?!?/p>
“秋千上……置個竹棚,夏日里消閑看書……”
“嗯?!彼粑背粒瑒幼鲄s越發(fā)溫柔,順著她的反應(yīng)時緩時深,“都聽你的。”
折柔紅了臉,輕輕閉上眼睛,唇邊帶著滿足的淺笑。
她喜歡這樣一點一點安置,好像心也跟著安定下來,讓人對往后的日子充滿期冀。
“還想……唔——”
余下的話悉數(shù)被堵了回去,他似有些不滿,在她耳尖輕咬了一口,灼熱呼吸直呵著她的耳,“專心些。”
……
待到云散雨收,清理干凈后已過子時,折柔眼皮發(fā)沉,倦得半夢半醒,過不多時便睡得熟了。
夜深人寂,月影輕搖。
陸諶望向她恬淡的睡顏,靜靜看了半晌,伸手將她鬢邊汗?jié)竦乃榘l(fā)捋到耳后,帷帳中光線黯淡,映著朦朧的月影,他眼中隱約閃過一絲晦色,卻又看不真切,只飛快地匿入黑暗。
2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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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昨夜折騰太久,折柔這一覺睡得極沉,醒來也不知是何時辰了,帳幔被掩得嚴(yán)實,光線昏沉沉的。
渾身都泛著酸軟,折柔朦朦朧朧地探向身畔,卻摸了個空。
茫然地反應(yīng)了一會兒,她伸出手,輕輕撩開一角床幃往外看。
陸諶不知何時起來的,已穿上一身牙白云紋箭袖襕袍,正站在屏風(fēng)前整理衣袖,見折柔醒了,走過來摸摸她的臉,低聲道:“時辰還早,困就再睡會兒,不急著起來。”
“嗯。”
折柔實在疲乏,便點點頭,向上提了提被衾。
陸諶回身拿起案上的躞蹀帶,“今日大約要晚些回來,若是用飯,不必等我。”
折柔慵懶地裹著錦被,聽他這樣說,隨口問道:“你今日不是休沐?”
她記得今天是旬日,陸諶如今擔(dān)著龍神衛(wèi)都虞候的差事,按例應(yīng)當(dāng)每旬日一休。
陸諶系扣躞蹀帶的動作微頓一霎,隨即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本應(yīng)休沐,但有些軍務(wù)需得盡快處置?!?/p>
折柔低低應(yīng)一聲,人還有些困倦,微闔著眼眸,不曾看見他神色間的異樣。
理好衣裳,陸諶斂眸看了她一眼,隨即邁步走出堂屋,沿著石階回廊,去往鄭蘭璧居住的松春院。
中間過一道內(nèi)門,走進小院,庭中兩棵高直的梧桐將將抽出新葉,屋前幾簇山茶花開得正盛,粉霞紅綬,瓊玉點點。
鄭蘭璧起身不久,在小佛堂念了兩遍楞嚴(yán)經(jīng),由女使伺候著梳洗停當(dāng),兩邊鬢發(fā)緊緊抿起,只簪了一根素銀細(xì)釵,發(fā)間再別無裝飾,反襯得整個人高潔素雅,神態(tài)矜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