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陸諶愣了一瞬,反手握住她掌心,低聲笑道:“幾時這般粘人了。”
折柔臉頰微微一熱,心里卻忽然放松下來。
穿過游廊和庭院,再往前便是內(nèi)院正房,階下侍候的婆子通報后,堂屋里的笑鬧聲一霎安靜下來,隱約聽見有人起身走動的輕響。
不多時,折柔和陸諶被請進去,屋里幾個女使環(huán)侍兩側(cè),郡伯夫人坐在主位,下首一個裝扮貴氣、雙眸含笑的年輕娘子忙站起身來,親熱地喚了聲:“阿兄,阿嫂?!?/p>
折柔知道這便是陸琬。
陸琬今年將滿十八,比她小了一歲,雖然剛剛生育過女兒,頰邊卻還帶著點少女的豐潤,粉腮瓊鼻,人如其名,宛如一塊盈潤美玉。
尤其那一雙眼睛,生得和陸諶有七分相像,折柔一見便心生親切,不由得彎了彎眉眼,沖她點頭示意,笑意溫柔。
郡伯夫人含笑打量他們,“寧娘子與三郎也算得是郎才女貌?!?/p>
說著,又轉(zhuǎn)頭吩咐身邊嬤嬤:“一會兒等萱姐兒醒了,記得叫乳娘抱出來拜見舅舅?!?/p>
寒暄過幾句,陸諶不再多留,轉(zhuǎn)過身沖折柔安撫地笑了笑,由人引著,去前堂拜訪昌平郡伯。
陸琬的幾位妯娌和小姑從屏風(fēng)后走出來,圍上前和折柔打招呼,各色目光紛紛落在她身上,有打量,有好奇,有探尋,還有隱隱藏不住的輕視。
郡伯府幾代子孫庸碌,早已成了閑散勛貴,祖墳冒青煙才出了顧弘簡這么一個二甲進士。
文官最重清名,當(dāng)年陸家雖犯了事,可陸琬畢竟不是親女,沒有被連累落籍,郡伯府為了重情講信的好名聲,只能捏著鼻子認(rèn)下先前的親事。
偏生這親事定的還是長房長媳,府中背地里本就頗多閑言碎語,如今聽聞陸三郎帶回個鄉(xiāng)下女子,陸琬竟還喚她“阿嫂”,眾人多多少少都存了些看熱鬧的心思。
這些人的眉眼官司絲毫不加掩飾,折柔心里有些微的難堪,面上卻仍帶了笑,鎮(zhèn)定著神色,落落大方地和眾人見禮。
眾人原以為會瞧見個上不得臺面的村女,卻沒想到折柔舉止溫婉得體,也挑不出什么錯處,便歇了興頭,客套幾句后各自坐回去,閑話起來。
陸琬仍在調(diào)養(yǎng)身子,管不了太多雜務(wù),外間席面還需郡伯夫人留意打點,她稍坐了一會兒,帶著二兒媳起身離開。
長輩一走,屋內(nèi)氣氛頓時松散不少。眾人繼續(xù)閑談?wù)f笑,折柔大多只是聽著,偶爾適時地笑應(yīng)幾句,并不多言。
她本就不是活潑喧鬧的性子,更何況這是自打來上京后,頭一遭出門應(yīng)酬交際,不求出彩,只求無錯。
見離開宴還有些時辰,陸琬招呼女使端來幾樣茶果子,白瓷小碟里盛著碧澗豆兒糕,鮮花團子和梨肉好郎君,旁邊還擺了數(shù)個精致玲瓏的兔毫盞,配著銀鈿羅篩、小磨茶碾、細(xì)竹筅等一應(yīng)點茶器具。
一個穿棠梨色窄袖上襦,簪珍珠花頭釵的小娘子見狀笑嚷了起來,“長嫂,你又用茶果子勾我,這會兒吃飽了,席面上可不知要少吃多少好東西,我可聽說了,母親特意從樊樓訂了招牌五珍膾呢!”
旁邊的婦人笑啐一聲:“十一娘,屬你貪嘴,真是人如其名,雪沅雪沅,白胖小元子!”
此言一出,在座的女眷都笑了起來,屋子里氣氛漸發(fā)熱絡(luò)。
陸琬眉眼彎彎,唇邊綻開梨渦,“十一娘有所不知,我近來新得了些義興的紫筍茶,雖然不如顧渚紫筍價貴難得,但我房里女使點茶手藝一絕,經(jīng)她調(diào)制后也別有一番風(fēng)味,我阿嫂難得來一回,當(dāng)然要點與她品鑒品鑒?!?/p>
說著,她身后一個女使走上前來,在銅盆里盥了手,端正地坐到矮幾后,抬起腕子細(xì)細(xì)地碾茶篩茶。
注湯,擊拂,七湯過后,乳花洶涌,女使將茶湯分到各個小盞里,向座上女眷呈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