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線的界碑在風雪中只露出半截,像塊被凍僵的骨頭。
裘得考派來的聯(lián)絡人是個高鼻梁的白人,穿著筆挺的黑色大衣,在漫天飛雪中顯得格格不入。
他將一份燙金封皮的文件遞過去,朝鮮邊防戰(zhàn)士戴著厚厚的毛皮手套,指尖在文件上頓了頓,又抬頭掃過隊伍里那些背著長短槍支、腰間鼓鼓囊囊的特工,最終還是抬手敬了個禮,側(cè)身讓出了通道。
“走吧?!甭?lián)絡人回頭用生硬的中文招呼,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傲慢。
汪楚染縮在沖鋒衣里,看著第一個特工背著美式步槍踏過雪線,靴底碾過冰碴的脆響在風里格外清晰。
她忍不住扯了扯身邊阿寧的袖子,護目鏡后的眼睛里記是困惑:“他們……就這么放行了?”
阿寧正低頭檢查登山靴的冰爪,聞言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女人的睫毛上結(jié)著細碎的霜花,眼神卻像淬了冰:“你以為裘先生花那么多錢,只買了一張通關(guān)文牒?”
她頓了頓,聲音壓得很低,“有些交易,不在紙面上。”
汪楚染沒再問。
她看著那些黑洞洞的槍口在雪光里閃著冷光,突然覺得這長白山的風不僅凍人,還帶著股說不出的荒誕。
自已現(xiàn)在跟著一群武裝分子闖過邊境,要去尋找一座只存在于傳說中的天宮。
這個世界在她眼前像被揉皺的地圖,突然展開了完全陌生的褶皺。
隊伍正式進入雪線后,風雪驟然變得狂暴。
寒風像無數(shù)根冰針,扎得人裸露在外的皮膚生疼。
汪楚染把自已裹得像個粽子。
護目鏡擦了三次防霧劑,口罩疊了兩層,羊絨圍巾繞到下巴,連帽子邊緣的松緊帶都勒得太陽穴發(fā)緊。
即便這樣,每次呼吸還是能感覺到冷氣順著喉嚨往下鉆,凍得肺里像塞了團冰。
“把領(lǐng)口再收緊點?!?/p>
阿寧的聲音從前面?zhèn)鱽?,她回頭看了汪楚染一眼,“這里的風能把人吹成冰雕,別大意?!?/p>
隊伍里除了精壯的特工,和研究東夏文學的老外,還有一些專家——幾位地質(zhì)學者,一位歷史系教授,一個研究古代建筑的老匠人。
老教授今年六十多,沒走多久就凍得直打哆嗦,被兩個特工架著坐上了馬。
這些馬都是從當?shù)啬撩袷掷镔I來的伊犁馬,耐力極好,此刻卻也低著頭,蹄子在雪地里陷得越來越深,每走一步都要哼唧一聲。
“張教授,您還行嗎?”阿寧湊過去問。
老教授擺擺手,嘴唇凍得發(fā)紫:“沒事……就是這風,比關(guān)外的白毛風還邪乎。”
他裹緊了身上的羊皮襖,“當年我在羅布泊考察,也沒受過這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