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交易
不管一統(tǒng)亂世的是哪方勢力,也不管日后的大一統(tǒng)王朝能不能撐起天下百姓的脊梁骨,只要一息尚存,日子就得過下去。
崔蕪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無法解決的問題,只專注于眼下境遇。她又是向耶律璟獻殷勤,又是想方設法弄來補身的物資,無非想讓俘虜營里的中原百姓日子好過些。
不幸中的萬幸是,崔蕪的努力沒有白費,十日后,除了幾個年老體弱的重癥病人實在救不回來,大部分輕癥病患都熬過了最艱難的關頭。有些恢復快的,甚至可以起身走動,幫著打打下手。
著實讓崔蕪松了口氣。
這一日陽光不錯,崔蕪將洗凈后又用開水燙過的麻布晾在臨時支起的木桿上,忽見一道身影背了人,鬼鬼祟祟地走到溪邊。
胡騎駐地就在陰山腳下,附近溪流網布,皆是積雪融水形成。那人懷抱著換下的衣物,尋了個沒人角落,打濕了就是一陣猛搓。
崔蕪認出這是那對兄弟中的幼弟,好像叫什么“阿綽”。眼看他在取水的淺溪中洗滌衣物,忍不住提醒道:“你病癥剛好,衣物上興許還有病氣,在這里清洗很容易過給別人,須得在開水中燙過?!?/p>
阿綽沒想到身后有人,驚了一跳,手中衣物不慎滑落,被水流沖著往下游漂去。
崔蕪趕緊上前幫忙,阿綽動作卻比她快得多,慌慌張張地涉水追去,將衣物撈了回來。
崔蕪眼尖,借著水面反光看清那是一件小衣,隱隱似乎沾染了血跡。
她驀地恍然:“你該不會是……”
阿綽將衣物藏在身后,眼神又是慌亂又恐懼。
這里是胡騎駐地,周遭不時有人巡視,崔蕪不方便多言,將人帶回自己營帳。她從包袱里翻出一條用麻布縫制的簡易月事帶,墊好草木灰塞給“他”:“去里面換上。”
阿綽拿著月事帶,臉上抹再多灰土都遮不住泛起的血色。
崔蕪給“他”把過脈,當時就覺得奇怪,縱然病后脈象混亂,可這少年寸沉而尺盛,正合脈應關下、陰多陽少之狀,怎么都不像是男子脈象。
如今答案揭曉,這果然不是什么男孩,分明是個女扮男裝的小姑娘!
而且,還是個大病初愈又來了生理期的小丫頭。
“你就算隱瞞,也該悄悄跟我說一聲——你平日里喝的湯藥有一味桂枝,來月事的女子尤其慎服,萬一落下病癥怎么辦?”
崔蕪小聲數落,說完想起這小丫頭剛發(fā)病時,還不怎么信任自己,當然不會將這么重要的秘密告知,瞬間沒了脾氣:“手,伸過來讓我看看?!?/p>
阿綽怯生生地探出手,被她搭了半天脈,又伸出舌頭仔細瞧過。只聽崔蕪問道:“以前來過嗎?”
阿綽搖了搖頭。
她父母早亡,亂世求存不易,只能扮作男孩,與唯一的兄長相依為命。大哥雖然疼她,對女子之事卻不甚了解,以至于她乍逢初潮,慌了手腳,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沒什么大礙,也算是一樁好事,”崔蕪說,“你大病初愈就來了月事,說明年輕底子好,身體恢復得不錯,血氣也旺盛。只是這兩天要格外當心,不可過分勞累,更不能沾水著涼?!?/p>
她就著帳內熬藥的小爐子煮起紅糖水,隨手磕了個雞蛋:“以后每日吃一碗紅糖燉蛋,直到月事結束。別仗著年輕就不把葵水放在心上,多少女子來月事時沒養(yǎng)好,落下一身病根,以后有的罪受?!?/p>
崔蕪說了半天,沒聽到回音,回頭就見小姑娘紅了一雙眼,喉間憋著細細的哽咽。
崔蕪愣住,仔細回憶了下,自己好像也沒說什么過分嚴厲的話,怎么就把人家孩子招惹哭了?
沒等細問,阿綽爆出一聲啜泣,仿佛飽受驚嚇的小獸,一頭扎進崔蕪懷里,兩條細瘦的胳膊死死攬住她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