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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六章 投水（第5頁）

崔蕪沉默了。

“蕭二郎君不必如此，”她平復(fù)了下情緒，“你我非親非故，卻肯冒死相救，崔蕪感激不盡?！?/p>

不管蕭二出于什么考量，也不論他是否沖著自己精通醫(yī)理這一點，他既從湍流中救下她，崔蕪就認(rèn)了這樁恩情。

“日后，蕭二郎君若有差遣，崔蕪赴火蹈刃，萬死不辭。”

說著，她從床上掙扎起身，就要鄭重拜下。

蕭二伸手扶她，船身卻忽然震動了下，崔蕪站不穩(wěn)當(dāng)，趔趄著晃了晃——

然后被蕭二眼疾手快地?fù)屏藗€正著。

這倒沒什么，崔蕪也不是什么“斷臂自清”的貞烈女子，問題在于現(xiàn)場不止他們兩人。

艙門洞開，門口站著須發(fā)斑白的郎中，驚疑不定地瞧著兩人：“兩位這是……”

蕭二若無其事，扶著崔蕪坐下：“我是你兄長，有什么需要說一聲便是，何必逞強(qiáng)？”

又對老郎中行了一禮：“舍妹剛醒，煩請先生替她看診。”

他神色坦蕩，毫無遮掩，倒叫老郎中去了幾分疑心。他撩袍坐下，搭指于崔蕪脈門，就見后者略一僵硬，過電般抽回胳膊。

老郎中會錯了意，笑道：“老夫年近六旬，孫女都有夫人大了，倒也不必如此謹(jǐn)慎?！?/p>

夫人？

崔蕪眼角抽跳，就聽老郎中下一句道：“倒是夫人自己，婦人懷胎以頭三個月最為兇險，又經(jīng)溺水之劫，懷象甚是不好。若想保住，須得臥床靜養(yǎng)，萬不可顛簸勞累了。”

崔蕪看向蕭二，后者神色沉靜，不露異樣：“有勞先生，我記下了。”

崔蕪抬手撫住小腹，不滿兩個月的胎兒，肚腹尚未顯露異樣，也感受不到任何胎動。可偏偏長在體內(nèi)，與她血脈相連。

這是她的骨血，或許也是她與這個亂世唯一的羈絆。

只除了他的到來，是以一種她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方式。

崔蕪閉目片刻，復(fù)又睜開。

“先生，”她問，“可否為我開一副藥？”

老郎中皺眉：“夫人要開何藥？”又不贊同道：“藥理之道，精細(xì)入微，牽一發(fā)則動全身，怎可隨意開方？”

崔蕪伸手入懷卻摸了個空，一旁的蕭二默不作聲地遞過一個荷包，正是她出逃前揣進(jìn)懷里的，里頭有幾樣首飾，是崔蕪身陷楚館十年所有的積蓄。

她摸出一只細(xì)巧的金臂釧，推到老郎中面前，輕言細(xì)語：“不是多名貴的藥材，瞿麥六兩，通草、桂心各三兩，牛膝、榆白皮各四兩，用水九升，煮取三升即可。”（3）

老郎中先是被臂釧金光晃了眼，待得聽清藥方，不由一驚：“那瞿麥與通草性寒通利，牛膝更有引血下行之效，夫人莫不是打算……”

崔蕪抿起嘴角，抬頭就見蕭二目光轉(zhuǎn)來，深深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