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16 第十六章 人心（第2頁）

“這孩子脈象沉滑，舌苔白膩，是痰濕之癥，”她給男孩把過脈，重新開了方子，“痰濁升到上焦，阻遏心肺生機，給他換半夏厚樸湯。”（1）

半夏厚樸湯的藥材包括法半夏，厚樸，茯苓，生姜，蘇葉，桂枝，丹參等，能通利心肺之氣，被稱為“破痰第一方”。

“走吧。”

崔蕪真心沒把這點意外放在心上，當初醫(yī)院輪崗時，見過形形色色的病癥，也經(jīng)歷過家屬醫(yī)鬧。最瘋狂的一回，病人腸梗阻，糞便無法通過腸道排泄，只能嘔吐出來。

一干實習醫(yī)護從半夜折騰到天明，崩潰到死，此后整整一個月，崔蕪都見不得鴨腸。

在當時看來分明難以忍受的經(jīng)歷，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變成可望而不可即的慰藉。

崔蕪閉了閉眼，飛快調(diào)整好心態(tài)。

往事不可及，來日猶可追。

比起這點意外，她更在意丁鈺帶回的情報。

“駐地東南角有個單獨的營帳，看著挺簡陋，門口卻有好些士兵巡守，估計里頭是什么重要人物?！?/p>

這一日中午，飯食里居然有羊乳，雖然有些膻氣，崔蕪還是抓緊機會塞進嘴里，用眼神示意丁鈺繼續(xù)。

“我著意打聽了，里頭好像關(guān)了對母子，也姓李，更多的就問不出來了，”丁鈺偷偷跟崔蕪咬耳朵，“不過我瞧看守如臨大敵的模樣，這對母子身份應該不簡單，需不需要繼續(xù)跟進？”

崔蕪心說：這貨不愧是從大廠里出來的，到哪都不忘給自己拉項目。

“暫時先不用了，”她謹慎評估過風險與收益，還是選擇放棄，“姓李的盯咱們緊，貿(mào)然行動很容易打草驚蛇，得不償失?！?/p>

她本著“人在屋檐下”的想法，不到萬不得已不想和強敵對上，卻忘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容不得她息事寧人。

堅持要找崔蕪麻煩的人是李恭。

崔蕪本以為劃了這張臉就能萬事大吉，不料低估了李恭搞事的決心。只是這一回，他看上的不是崔蕪的臉。

“鐵勒與中原是世仇，姑娘應該明白，你留在胡人帳中，永遠只能是個地位低下的女奴。運氣好點，或許被哪個權(quán)貴看上，娶回去當個妾室——但李某猜想，這不是姑娘想要的，否則你也不會舍了這張臉，也要留在營中當個勞什子郎中吧？”

李恭為人如何姑且不論，眼光著實犀利，一語刺中了崔蕪軟肋。這要換一個人，搞不好真會動搖。

“李某則不然，上回邀約姑娘固然冒昧，卻也是真心求賢。”難為他臉皮厚如城墻，三言兩語間就把“強取豪奪”粉飾成“求賢若渴”，“若姑娘愿屈就，在下可以說服節(jié)度大人，以女醫(yī)官之位相待。”

崔蕪貨真價實地愣住了。

華夏歷史源遠流長，醫(yī)學一道在相當長的時間內(nèi)被男性壟斷江山，女醫(yī)尚且寥寥無幾，為官方承認的女醫(yī)官就更少了。

正經(jīng)排得上的只有兩人，一個是西漢武帝年間曾以女侍醫(yī)身份侍奉太后的義妁，一個是有著“女中扁鵲”稱號，卻因一己私欲喪失醫(yī)德最終遭人唾棄的淳于衍。

李恭能說得出這話，不論真心還是假意，其眼界已經(jīng)超出同時代大多數(shù)人。

不愧是能干翻舊主、險些滅了河西名門的人物。

崔蕪有心看看他能叫出多高的價碼，故作猶疑：“可耶律將軍待我不薄，自古義士不投二主……”

李恭聽了這話，基本確認了判斷，這女子雖有些能耐閱歷，終究被書本中的“忠義節(jié)烈”套住，好忽悠得很。

16第十六章人心

“耶律將軍當真看重你嗎？”他意有所指地爆出重料，“那他可曾告訴你，千里迢迢趕來互市，原是打算拿你們這些中原奴隸換些牛羊牲畜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