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相互看著,沒有立刻回答,但也不曾流露驚愕勸阻之詞。
崔蕪看在眼里,有了幾分把握:“中原雖有戰(zhàn)亂,卻也天大地大。我等有手有腳、各懷所長,只要抱團取暖,何處不能容身?憑自己雙手過活,豈不比受人欺辱強得多?”
幾乎在崔蕪話音落下之際,混血兄妹就自發(fā)走到她身邊,甚至沒有一絲猶豫。
“你救了我唯一的親人,”延昭還是那句話,“我聽你的?!?/p>
事實證明,沒人是天生的奴才,有了帶頭效應,男人們接二連三地走上前——
“我也不想為奴!”
“大丈夫活這一遭,不是為了被人當牛作馬的!”
“你說怎么做,咱們都聽你的!”
他們看著崔蕪,外貌上迥異的特征在一瞬間隱去,唯有眼睛格外相似,好像藏著兩團火。
燒盡了所有的隱忍與隨遇而安,逼迫出骨子里的血勇與不屈。
崔蕪在這些人的眼睛里瞧見了自己。那火光不容分說地照徹心底,驅(qū)散了所有對前路的不安與迷茫。
她忽然前所未有地明白了“人心”的力量。
什么是人心?
那就是你在一個極端不利的環(huán)境中,做出了看似十分不明智的抉擇,卻有人依然愿意不離不棄地站在你身后,患難扶持,生死與共。
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老祖宗的話還是有道理的。
不過,縱然多了十來個生力軍,崔蕪也不敢貿(mào)然采取行動。同伴是幫手,亦是壓力,她不能再如以往那般拿命來賭,唯恐辜負了他們的信任。
“黨項駐地守衛(wèi)森嚴,雖然病區(qū)要好些,卻也有看守巡防,不能掉以輕心。”
崔蕪拿著木棍,在地上畫出營地分布圖:“這是咱們居住的營地,每日天亮從這里進入病區(qū),營地門口有士兵巡邏。我留意過,這些人每兩個時辰一換防,這是唯一的機會?!?/p>
“營地里除了我們,還有征調(diào)來的黨項百姓,幫忙做些浣洗擦身的粗活。按我的要求,他們進出都戴著面罩,倉促之間,并不容易分清誰是誰?!?/p>
“我需要有人借著黨項百姓的身份混出營地,設(shè)法隱蔽,等到天黑后配合行動。”
崔蕪盡量把話說得簡潔明了:“黨項軍雖不比胡人精銳,卻也不是吃素的,正面沖關(guān)沒有任何勝算。我們只能設(shè)法制造混亂,渾水才能摸魚。”
延昭和阿綽豎著耳朵聽著,因為身量緣故,看起來最瘦小不扎眼的阿綽是本次行動當仁不讓的關(guān)鍵。
“阿丁調(diào)查過,整個營地最容易引發(fā)混亂的有兩處,其一是馬廄,”崔蕪一點西南角,“馬廄堆滿草料,一旦失火,黨項人勢必忙于救撲,這就容易露出空當?!?/p>
引火并不難,他們?yōu)榱税舅?,在營帳里支起簡易灶臺,手中也有火刀火石之類的物件。西北少雨,正值天干物燥時節(jié),只需一點火星,就能將干草引燃。
延昭抬起蒲扇大的手掌,將阿綽躍躍欲試的腦袋摁下去:“還有一處是哪?”
崔蕪指住東南角:“這里?!?/p>
是那對神秘母子被關(guān)押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