礙眼的人走了,崔蕪總算能安心睡上一覺。
可惜沒睡多久,就被“砰”一聲巨響震醒——這回闖進(jìn)來的可不是什么嬤嬤婆子,而是精悍親兵,毫不憐香惜玉地拖起崔蕪,押到院子里。
崔蕪:“……”
這他娘的還有完沒完!
服侍的婢女趕緊上前阻攔,口中賠笑道:“幾位大人,我家姑娘是大郎君要的人,沒大郎君吩咐,任何人不得……”
話沒說完,已被為首的親兵冷冷打斷:“我等奉節(jié)度使大人諭令行事,膽敢阻攔者,格殺勿論?!?/p>
婢女臉色蒼白,猶豫地看一眼崔蕪,到底不愿搭上自己小命,默默退至一旁。
親兵的力氣與尋常仆婦不可同日而語,崔蕪被押跪在地,只覺肩膀生痛,關(guān)節(jié)都要擰斷了。
一盆清水?dāng)[在她面前,親兵揪住崔蕪發(fā)髻,將她往盆里摁去。
崔蕪?fù)蝗灰庾R(shí)到他們要做什么,求生欲望占據(jù)上風(fēng),不顧一切地掙扎起來。
然而她身上有傷,如何能與訓(xùn)練有素的親兵抗衡?
被押著浸入水盆,清水瘋狂涌入口鼻,氣道與肺葉好似被火燒灼般劇痛,她在無意識(shí)的掙扎中摳斷了十根保養(yǎng)精細(xì)的指甲。
又或者,她其實(shí)根本不必掙扎?
這十年來,她多少次想過放棄自己的生命,幻想只要在異世死去,就能回到自己的來處。
只是每一次都沒能扛住與生俱來的對死亡的恐懼,在最后一刻放棄了。
如今有人愿意幫她這個(gè)忙,替她結(jié)束這噩夢般的一生,不是一件好事嗎?
這么想著,掙扎漸次弱下,她甚至主動(dòng)地、歡欣鼓舞地,將清水吸入肺臟。
就在她一只腳堪堪踩入鬼門關(guān)的瞬間,壓住肩頭的力量突然松了。有人將她從水盆里撈出,一只極有力的手掌摁住肚腹,將肺臟里的水壓出。
一股股水流自口鼻中涌出,崔蕪連嗆帶咳,身體不自覺地蜷成一團(tuán),瞳孔蒙著一層模糊的淚膜。
她掙扎著抬起頭,透過那層淚花,依稀看見一道頎長鶴立的身形。
拖出深重狹長的暗影,將崔蕪孱弱顫抖的身體籠罩其中。
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絲意識(shí),她聞到一股特殊的氣味,悠遠(yuǎn)而野性,仿佛西北關(guān)外浩瀚無垠的黃沙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