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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地上豎起若干木頭樁子,每根上面都綁著一個大活人。鐵勒胡兵嘻嘻哈哈,手里挽著弓箭,儼然要拿活人當箭靶。
這是胡人對待“奸細”的態(tài)度,他們沒有審問的耐心,但凡沾了嫌疑,不問男女,一律處死。
胡兵呵斥著,將最后一人推向木樁?!八濒篝騼刹?,忽然轉(zhuǎn)過身,抬袖抹去臉上灰土,又打散頭發(fā)。
胡兵嫌“他”走得太慢,高舉刀鞘就要砸落,冷不防瞧見她塵土后的真容,手腕顫抖了下,那一刀便再也落不下來。
“這位軍爺,煩您給耶律將軍帶個話,”崔蕪不想利用容貌優(yōu)勢,奈何生死一線,容不得她清高,“我有法子為胡都將軍治傷?!?/p>
她并不認識帶兵的鐵勒將軍,只是憑著聽來的三言兩語,依稀拼湊出大概。從容不迫的態(tài)度卻將胡兵震住,他狐疑端詳著崔蕪,又被她過分灼盛的容光逼迫,不由自主地轉(zhuǎn)開視線。
“我去稟報將軍,”他色厲內(nèi)荏地呵斥著,“要是敢?;?,我就砍了你的腦袋喂狗!”
崔蕪放下心來,看著一溜煙跑沒影的胡兵和其他蠢蠢窺伺卻沒有采取任何行動的胡人,她知道自己賭贏了。
美貌與才華是天賜的稟賦,雖然亂世之中,身具稀世美貌卻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極容易成為受人覬覦的羔羊,但只要運用得當,未嘗不能成為保命的籌碼。
崔蕪身無長物,籌碼有限得很,每一枚都必須物盡其用。
胡兵很快回來,繃著臉道:“將軍要見你!”
崔蕪毫無意外,微微一笑。
她不知這位帶兵的“耶律將軍”與后世史書的遼帝是否有關(guān),單從年歲來看,似乎十分相近。他正值男人最鼎盛的年紀,生得輪廓剛硬,粗獷威武,皺眉看來時,有種刀鋒般的威懾力。
“你說,你會治箭傷?”他看著匍匐在地的崔蕪,冷冷道,“把頭抬起來?!?/p>
崔蕪一邊在心里吐槽封建社會見人就跪的糟粕,一邊馴服抬頭。下一瞬,胡人將軍步了小兵后塵,視線被猝然盛放的容光灼痛了。
“你是郎中?”他到底比小兵穩(wěn)重,再多的感嘆也只壓在心底,面上依舊威嚴,“你能治好胡都的傷?”
崔蕪并不敢肯定,但她學的是西醫(yī),治外傷比單純看病要多幾分把握:“小人自小學醫(yī),不敢說十分精通,對治療金鏃外傷還算有些心得?!?/p>
耶律將軍盯著她半晌,施足了壓力,才對小兵道:“帶她去胡都將軍營帳?!?/p>
“胡都將軍”是個三十來歲的壯漢,躺在單獨的營帳,被五六個頭發(fā)花白的郎中圍著。看得出來,這幾位爭執(zhí)了好一會兒,只是沒個定論,因為此人中箭部位太寸,十分靠近腹股溝。
崔蕪湊過去瞧了眼,頭皮有些發(fā)麻——不是因為胡都沒穿外褲,幾乎是坦露著隱私部位任人觀瞻,而是這個位置、這個深度,箭頭即便沒傷到動脈血管,也極有可能在拔出時造成二次傷害。
然而崔蕪沒機會退縮,耶律將軍緊跟著進了營帳,鷹隼般的目光來回掃視,喝問聲自然帶出殺人如麻的戾氣:“怎么還沒拔箭?等什么呢!”
幾個郎中都是平頭百姓出身,何曾見過這等陣仗?一個個顫巍巍的不敢說話。
耶律將軍面色一冷,撫住腰間刀鞘的拇指頓住,大有殺雞儆猴之意,就聽旁邊有人極清脆地開口道:“胡都將軍傷在腿根處,拔箭時極有可能傷及血脈。還請將軍命人準備熱水和麻布,麻布需在開水中滾過,再用火烤干。若是條件允許,熱水中可加入少量鹽。另外,還需要匕首和銅鑷,若是軍營沒有,不妨向俘虜營的女眷問問?!?/p>
耶律將軍驀地回頭,果不其然瞧見崔蕪。
當所有人的視線聚焦在同一人身上時,壓力不是一般的大。萬幸崔蕪有過數(shù)次死里逃生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可以泰然處之:“再請將軍命人將營帳內(nèi)外打掃干凈,不能有灰土塵埃。稍后拔箭,劇痛難忍,亦會有鮮血濺出,必須將傷員四肢綁縛固定,其余人等退出帳外?!?/p>
她以囚俘之身指使敵軍主帥,是一件非?;闹嚨氖?。偏偏神色自如、態(tài)度鎮(zhèn)定,吩咐的各項事宜有條不紊,叫人不自覺地想要服從。
10第十章手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