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壓抑許久的隱忍陰霾一掃而空,她揚(yáng)眉輕笑,艷色迫人目光犀利:“要緊的不是我做什么,而是郎君該做什么。”
“只要有人將孫二郎君身陷火場(chǎng)的消息散播出去,府中守衛(wèi)不敢不救。而巧的是,那間書房離這兒近得很,趕來不過半盞茶功夫。”
“接下來該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
她抱胸倚著墻角,身后烈火幾能燒化眼球,那樣熊熊烈烈的光映照在她側(cè)臉上,卻不能讓那女子眼神變熱分毫。
黑衣人不再多言,回身拍開窗扉,極利落地閃身而出。
下一瞬,院中響起女婢惶急的驚呼:“快來人!走水了,走水了!”
崔蕪快步搶到窗前,“啪”一下合上窗板,從里頭上了栓。
與此同時(shí),被打暈的孫景在高溫與濃煙的雙重夾擊下清醒過來。看清自身處境,他神色驚恐,下意識(shí)掙扎呼救,奈何布條捆得太牢,除了連著胡床一起摔在地上,并沒取得任何效過。
被濃煙遮蔽的視野中出現(xiàn)一角裙擺,崔蕪蹲下身,低頭端詳著他。
孫景臉上又是汗又是淚,拼命想求饒,被堵住的口中卻只發(fā)出含混的“嗚嗚”聲。
“你兄長囚我自由、辱我尊嚴(yán)。你父親想要我的命,當(dāng)我是一只隨手就能碾死的螞蟻?!?/p>
崔蕪輕言細(xì)語:“但是孫二郎君,螻蟻咬人,也是會(huì)痛的。”
身后是滾滾烈焰,她輕掠云鬢,笑容明艷,分明是見慣的云鬢花顏,孫景心頭卻沒來由泛起寒意。
他一個(gè)沒忍住,□□涌出熱流,竟是生生嚇尿了。
***
片刻后,闔府上下的仆婢親衛(wèi)都被驚動(dòng),拎起水桶水盆,往同一個(gè)目的地奔去。
與此同時(shí),崔蕪取出孫景封口的布條。得了自由的孫二郎君顧不得形象,翻滾著朝門口爬去,聲嘶力竭地呼救道:“快來人!我在里頭!快,快救我!”
外頭的人聽著自家郎君動(dòng)靜,焉有不奮力救人的道理?火勢(shì)雖猛,卻架不住有人拿命博富貴,硬是將反鎖的房門撞開一道窟窿,將身陷火海的孫景搶了出去。
崔蕪冷眼瞧著,并未阻止。
她的目的從來不是取孫景性命,而是配合黑衣人引開孫府守衛(wèi)。按說計(jì)劃執(zhí)行到這一步,已然大獲成功,她大可以跟著一起逃離火海,等著黑衣人履行承諾回頭接應(yīng)。
但不知怎地,烈焰焚身、熱浪逼人,崔蕪卻莫名生出一絲眷戀之心,站在原地沒動(dòng)。
“如果,”她忍不住想,“如果死在這里,就能回到原來的時(shí)空,也沒什么不好?!?/p>
這個(gè)念頭剛一冒出,就以蔓草叢生之勢(shì)占據(jù)心頭,令她邁不動(dòng)腿腳。
直到一抹矯健身影分開濃煙,不顧一切地闖進(jìn)火海,將她硬拖了出去。
“你不要命了!”
那聲音再熟悉不過,只是沒了昔日從容,顯露出幾分氣急敗壞。
崔蕪吸入大量濃煙,此際正值頭暈?zāi)垦?、喉嚨灼痛,其?shí)相當(dāng)不好過。然而她直定定地看著孫彥,目光沉靜,不言不語。
孫彥見她臉色蒼白、眼角泛紅,只當(dāng)她嚇傻了:“芳荃?”
心頭生出憐惜,他伸手欲拂去她臉上黑灰。
崔蕪卻反應(yīng)極快地后退半步,剛好避開他的舉動(dò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