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投水
崔蕪并非沒考慮到孫彥追來的可能,只是當(dāng)海闊天空近在眼前,誰也不愿考慮重回牢籠的可能。
希望打碎的一刻,她的心沉到谷底,眼前河水好似無端暴漲,徐徐淹沒腳背,又一分一寸沒過頭頂。
“憑什么!”崔蕪像頭被囚困的獸,絕望又憤怒地磨著爪牙,“憑什么他能像擺布寵物一樣操控我的命運(yùn)?憑什么他一次見色起意,我就得折斷羽翼,囚困金絲籠里?”
他以為他是誰?
他姓孫的算老幾!
崔蕪胸口起伏,又強(qiáng)迫自己冷靜。深吸一口氣,她聽到自己開口:“蕭二郎君,我怕是沒法隨你去西北了?!?/p>
蕭二亦瞧見孫氏追兵,目光微一閃爍。
他雖沒開口,崔蕪卻不難揣測,以他的身份和處境,必不想于此時(shí)此地,和孫氏起沖突。
潛入節(jié)度使府偽造手書是一回事,與地頭蛇當(dāng)面撕破臉是另一回事。
這與蕭二為人如何并無太大干系,而是他身份與職責(zé)所在,不能以身犯險(xiǎn)。
于他而言,暫避鋒芒是最好的選擇。
“孫彥是沖我來的,與蕭郎君無關(guān),”崔蕪說,“你現(xiàn)在走,孫彥未必會(huì)追?!?/p>
這個(gè)決斷并不難下,蕭二沉吟片刻,淡淡道:“姑娘保重?!?/p>
言罷翻身上馬,竟是帶著部曲疾馳而去。
孫彥瞧見了他們,果然沒有追趕,從始至終,他眼里只有崔蕪一人。高頭大馬飛奔至前,極具威懾意味地?fù)P起前蹄。
崔蕪站在原地,一動(dòng)不動(dòng)。
孫彥催馬上前,居高臨下地睨視她。他出身貴重,又是嫡長,在吳越之地直與太子爺無異,卻不想平生最大的跟頭竟是栽在崔蕪身上。
想到她勾結(jié)外人,在潤州城中鬧出的潑天風(fēng)波,孫彥恨得牙根癢癢,臉色越發(fā)森然:“怎么就你一人?你那暗通款曲的奸夫呢?”
崔蕪已經(jīng)習(xí)慣了孫彥張嘴不說人話,卻還是被惡心到了,不怒反笑。
孫彥死死盯著她:“你笑什么?”
崔蕪:“狗嘴里果然吐不出象牙。”
孫彥大怒。
之前崔蕪屢屢惹出禍?zhǔn)拢U(xiǎn)些被孫昭下令亂棍打死,都是孫彥替她兜住了。原以為錦衣玉食地養(yǎng)著、掏心挖肺地待著,假以時(shí)日,總能換得幾分真心,卻沒想到所有的溫馴順從都是偽裝,骨子里依然這般桀驁剛硬。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這張利口能硬到幾時(shí)!”孫彥握著馬鞭的手緊了又緊,想到她身懷有孕,終是強(qiáng)迫自己松開手指,“來人,把她押回去!”
他身后的寒汀下馬,向崔蕪走來:“芳荃姑娘,還請……”
崔蕪?fù)蝗缓笸藘刹?,手腕一翻,不知怎地多了把匕首,刀尖正抵著自己胸口:“都給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