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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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lián)想到近期的一些事情，陳放覺得自己已經(jīng)進(jìn)入了一個漩渦的邊緣，盡管不知道漩渦里是什么，但又未知的危險與機(jī)遇。陳放就去了一趟縣里的圖書館，圖書館里的藏書不多，都是一些老舊的書籍和一些街頭上就能見到的雜志，好容易找到了一本縣志，里面的東西不多，幾千年的一部地方志，就不厚的一本，況且現(xiàn)代史就占了三分之二多。陳放注意到里面有幾句話：十八世紀(jì)中期，本地遭受大旱，幾乎顆粒無收，朝廷為抗擊南方太平天國，仍然橫征暴斂。災(zāi)民流離失所，哀鴻遍野。饑民四起，搶掠官府，與山東安徽流民一起結(jié)捻，多時達(dá)數(shù)十萬，攻城拔寨，一度占領(lǐng)河北直隸大部，朝廷震驚。

短短幾句話，使陳放感受到了歷史滄桑、先祖生存不易。

回到村里，陳放胡亂的走動，試圖尋找一百多年前那個動蕩的年代的蛛絲馬跡，沒有，村子寧靜，偶有雞鳴犬吠，小兒啼哭。家家戶戶的門前堆滿了新收獲的玉米大豆。小時候村里有高高的寨墻，寨墻外面有深深的壕溝，這些年寨墻平了，或被人挖去墊了自己家的宅基地，或填了外面的壕溝，壕溝里種滿了莊稼，樹木。

走到宋老梗家，遠(yuǎn)遠(yuǎn)的就聞見有股酸酸的氣味，宋老梗領(lǐng)著他的小兒子宋建設(shè)，仍在做他的醬菜坊，醬油醋。作坊不大，就在附近的村子里銷售，宋建設(shè)小時候發(fā)燒，燒壞了腦子，說話不大靈便，沒法出去打工，就買了一個三輪車，天天到附近村子叫賣，一瓶醋兩塊，一瓶醬油三塊，咸菜疙瘩大的三塊，小的一塊五。都是宋老梗分好，醬油醋宋建軍只賣給提著酒瓶的人家，熟練的用提子灌滿，你若提一個塑料壺來買，對不起，不賣。因為宋建設(shè)算不來賬，不知道應(yīng)該收多少錢。

村里差不多數(shù)宋老梗年齡大了，他小的時候家里條件好，讀過幾年私塾，當(dāng)時算是有文化的人。進(jìn)了宋老梗家，院子里幾口大缸，大缸里裝滿了大醬咸菜。雖然都用塑料布綁住缸口，還是有綠頭蒼蠅亂飛，宋老梗在院子里的一把小椅子上打盹，見陳放進(jìn)來，慌忙站起，有點緊張的迎上來：“陳主任，你是稀客呀！難得來家里一趟?！彼卫瞎．?dāng)年成分高，見了村里干部習(xí)慣的拘禁。

“來看看，老叔。這幾年生意好吧？”陳放說道。

“一般般，領(lǐng)著兒子掙個糊口錢?！彼卫瞎＝o陳放拉了一把椅子，就在院子里說話。

“你做的醬菜遠(yuǎn)近有名，就是房子少了，銷路就在附近，如果能夠銷售的遠(yuǎn)一點，肯定生意好，我就喜歡你家的醬菜，陳光上學(xué)校還帶了你家的菜，到學(xué)校他的同學(xué)亂搶著吃?！标惙耪f道是實情，陳光上警校，真的就帶了宋老梗家的醬菜，陳放也喜歡他家的醬菜，以前家家戶戶做醬菜，這幾年，好多人外出了，家里人口少了，年輕媳婦不會做，就都買宋老梗家的醬菜。

“不敢，宋主任喜歡，以后就讓建設(shè)送家里。”

“不，不，我不是來討醬菜吃的，老叔，你不要叫我陳主任了，我就是您家的孩子，您比我父親都大，我該叫你大伯了?！彼卫瞎９烙嬰x八十歲不遠(yuǎn)，小時候，陳放就覺得宋老梗是這個樣子，二十多年過去，宋老梗的面貌依然，看不出有衰老的痕跡，不知道是不是他有每天喝醋的習(xí)慣，每天早上，做出來的醋，宋老梗都要親自嘗一嘗。在生產(chǎn)隊醬菜坊的時候就有這個習(xí)慣，記得小時候宋有理開群眾會批斗過他，宋老梗還做了檢討。

“不對，論輩分我是你大爺，論職務(wù)你是領(lǐng)導(dǎo)?！彼卫瞎ＵJ(rèn)真的說道。

陳放不再與他爭論，問道：“咱村里差不多數(shù)你年齡大了吧？”

“前道街那個劉三婆子，今年八十六了。就數(shù)她年紀(jì)大了。”

陳放知道那個劉三婆子，丈夫死的早，沒有兒子，有兩個閨女，一個早年就死了，另一個嫁的遠(yuǎn)，一年不來看她兩次，劉三婆子整天佝僂著腰在地里撿柴火，不大的院子里堆的滿滿的，足夠她燒好多年。

“您今年有八十沒有？”陳放問道，

“八十一了?！?/p>

“高壽?！?/p>

“空活這么多年，慚愧。不是有建設(shè)這個傻子需要人照顧，我早就去和建設(shè)他娘團(tuán)圓去了?！?/p>

“建設(shè)哥可不傻，他做生意，老少不騙，做生意實誠，十里八村的人都喜歡他?！?/p>

“一根筋的貨，叫他去騙人他也不會?！彼卫瞎Ｕf道。

“做生意就講究一個實誠?！?/p>

“陳主任，今天來有事情吧？”宋老梗問道。

“也沒有什么大事情，就是想來跟你嘮嘮嗑，嘮一些以前的事情?！?/p>

宋老梗的紅眼圈子驚悸了一下，對于以前的事情，宋老梗不愿多提，都知道，這么多年，宋老梗不少受委屈，在村里一直就是低人一等。“不知道村主任想了解的啥？”

“沒有具體的東西，就是隨便聊聊，你不要介意，改革開放多年了，以前的事情早就撥亂反正了。”

“是是，這幾年政策好，家家戶戶有余糧，外出打工掙零花錢。我就想著趁著還能動，把房子翻新一下，建設(shè)老大不小了，看能不能尋個家小，我死了也安心了?！彼卫瞎Ｕf道，陳放感嘆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還有如此雄心，建新房娶兒媳。

“我小時候咱們村有很高的寨墻，寨墻很早就有嘛？”

“有的，我小時候就有，我爺爺小時候也有，那時候，寨墻很重要，我小的時候，亂??！到處兵荒馬亂，官軍來了還講點規(guī)矩，找大戶要點錢糧，就怕亂匪，或者打著官軍旗號的亂匪，有了寨墻，就能夠擋住這些亂匪，那時候家家都要出壯丁，叫鄉(xiāng)勇或村勇，不出壯丁的就出錢糧。晚上鄉(xiāng)勇在寨墻上巡邏，一般的毛賊小偷不敢進(jìn)村的。”宋老梗抽了一口陳放遞上的香煙，仿佛回到了他年輕時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