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楚給了陳放一把鐵锨,陳放就加入到和泥的一班人中間。陳放埋頭將從崗上運來的土一銑一銑的地運到制坯機前面的傳送帶上,傳送帶把黃土送到攪拌機里,攪拌機里加水,攪拌制成泥,把泥制成大的坯錠,有送到傳送帶上,傳送帶前面有細鐵絲,切成磚坯。陳放的勞動簡單,但是需要體力。
陳放看了看身邊的幾個人,年齡不一,年齡大的看上去有六七十歲,小的看上去有十六七歲,大部分目光呆滯,動作機械,一個個赤裸著上身,脊背曬得黑黝黝的,頭發(fā)蓬亂,胡子拉碴,都赤著腳,有的穿長褲,有的就穿一條看不出顏色的短褲。
陳放做了許久,沒有人搭理他,仿佛沒有他的存在。制坯機一刻不停的轟鳴,這幫人一刻不停地揮動著鐵锨。
干了一下午,終于到了吃飯的時候。陳放的手上已經(jīng)打了幾個血泡,腰酸腿沉。在水管里洗了手和腳,有人給陳放了一個大瓷碗。他進了一個簡單的工棚,工棚里有一個大鍋,鍋里是水煮白菜,上面還飄著點點黑色,仔細看,確是膩蟲,一種令人討厭繁殖力極強的害蟲,陳放想吐,看到別人大口地吃著,肚子確實餓了,就把碗遞給了打飯的一個長發(fā)婦女,起初陳放以為她應該是一個中年女人,待她抬頭看陳放的一刻。陳放看到一雙明亮的眼睛,清澈無邪,圓圓的紅撲撲的臉,唇邊有細微的小絨毛。她分明就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陳放禁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拿了兩個饅頭,出了工棚,幾十個年齡不一的男人蹲在窯廠里靜靜的吃著。
老楚叼著煙卷,在人群里不斷走動,像放羊回來在羊圈里清點羊只的羊倌,只是手里沒有鞭子。
很少有人給他打招呼。老楚走近陳放?!俺煾党燥垱]有?”陳放不知道怎樣稱呼老楚,就說道。
“馬上吃,馬上就吃?!崩铣χf,表情有點僵硬。
吃完飯,陳放以為要休息了,不想,老楚走近,說:“這里是兩班倒,你今天要干到夜里十二點。”
陳放拍了拍酸痛的腰,拿起鐵锨,又回到剛才的位置。天漸漸的黑了,有了些涼意。一個五百瓦的大燈泡掛在窯頂上,周圍亮如白晝。鏟了一會兒土,陳放覺得有一個人鉆到了自己身邊,陳放看了看,是那個十六七歲的小孩子,臉上已經(jīng)有了毛絨絨的胡須,但個子矮小。只到陳放的脖頸,拿著一個比他身高高的多的鐵锨,陳放沒有在意。
“你是哪的?”那男孩問道。同樣是外地口音。
陳放扭頭看看,覺得是問他的。就說:“本地的?!?/p>
男孩瞪大了眼睛,好像不相信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男孩又問道:“縣城離這里遠嗎?”
“不遠,有十來里。你想去縣城?你家是哪里的?”陳放問道。
“四川的?!?/p>
“你這么小就出來打工,家里放心嗎?”
“家里就一個奶奶,有病了,我爹前年在煤礦挖煤,死了。媽又嫁人了?!蹦泻⒄f道。
這時,老楚牽一條大狼狗走了過來,男孩看見老楚,嚇得趕緊揮動鐵锨,不再與陳放說話。陳放不知道他為什么那么怕老楚。
老楚在窯廠里轉(zhuǎn)悠,不知道是遛狗還是監(jiān)工。大狼狗吐著長長的舌頭,“呼哧呼哧”地從陳放身邊經(jīng)過,工人們都不言語。老楚叼著煙一明一滅的走了。
終于到了換班的時候,陳放身體像散了架一樣。裝土的工人一個個進了工棚,陳放覺得,這些人行為呆滯,很少說話,即便說幾句話也是邏輯混亂,很顯然他們是一幫徒有力氣的弱智著。
男孩又來到了陳放身邊,說“你還沒有住的地方吧?咱倆住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