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松開手,轉(zhuǎn)身往外走。身后傳來張啟慌亂的叫喊:“蕭景焓!你不能這樣!我可是三品大員!你敢動我,朝中大臣絕不會放過你!”
蕭景焓腳步?jīng)]停,只留給對方一個冷硬的背影。
走出后監(jiān)時,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晚風卷著血腥味吹在臉上,蕭景焓突然覺得有些疲憊,這種被當作一把刀的日子,讓他疲憊。
他抬手揉了揉發(fā)脹的眉心,從袖中抽出那本賬簿,借著廊下昏黃的宮燈,再次翻到那一頁,“沈文”兩個字旁,用朱筆標注著
“受賄白銀一兩”,墨跡淡得像隨手劃上去的,與其他官員動輒數(shù)千兩的記錄比起來,荒唐得刺眼。
“一兩……”
蕭景焓低聲念出這個數(shù)字,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查案這么久,見過貪得無厭的,見過畏罪狡辯的,卻從沒見過受賄一兩的。鄭王是什么人?謀逆都敢做的主,會缺這一兩銀子拉攏一個五品小官?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贓,可沈文一個沒權(quán)沒勢的小官,既礙不著鄭王的事,也擋不住旁人的路,誰會費心思陷害他?
還有一個讓他猶豫沒有對沈文動手的原因,是因為他是沈清辭的三叔。
她向來和蘇婉親近,如果沈文真的被牽連,九族之內(nèi),沈清辭也逃不掉,就算再輕一點,滿門抄斬,沈清辭……
“王爺?”
跟在身后的影衛(wèi)見他駐足許久,低聲提醒,“天快黑了,要不要回府歇息?”
蕭景焓合上賬簿,將其重新揣進袖中,指尖最后碰了碰那頁紙的位置。
他抬步往前走,聲音恢復了往日的冷冽,卻比之前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松動:“把沈文的名字從明案里劃掉,歸入暗查名錄。派個人盯著他,別驚動任何人,查清楚他最近跟什么人有過往來。”
影衛(wèi)愣了一下,暗查名錄是專門記錄存疑卻暫不公開的涉案人員,以往王爺查案從不會如此迂回,今日卻為了一個五品小官破了例。但他不敢多問,躬身應道:“是,屬下這就去安排?!?/p>
馬車緩緩駛動,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蕭景焓靠在車壁上,閉上眼,疲憊感再次襲來。
影衛(wèi)的匯報聲還在車廂里回蕩,后監(jiān)里的官員已審得七七八八,三品以下的供詞串成了線,連帶著咬出了好幾個鄭王安插在六部的暗線。
車窗外已能看見軍機處的琉璃瓦,在暮色里泛著冷光——這里是三品以上大員議事的地方,今日他約了戶部、吏部、兵部的幾位尚書和侍郎,要做的不是定罪,是敲打。
至于刑部尚書柳振庭,并不在其中,他的確干干凈凈,與此事毫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