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清走了出去,只留溫子然在屋里照看沈清辭。
此時情景,只怕別人也幫不上什么忙。
夜色漸濃,燭火燃得只剩下半截,跳躍的光影在土墻上投下斑駁的紋路。
溫子然坐在草席邊,目光始終落在沈清辭的臉上,指尖時不時探向她的額頭,高熱仍未退,她眉頭緊鎖,嘴角無意識地抿成一條直線,發(fā)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呻吟,像是在忍受著痛苦,額角的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耳后的碎發(fā)很快被浸濕,連枕在頭下的粗布枕巾,也暈開了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溫子然連忙拿起放在一旁的干凈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她的額頭、臉頰。
“溫大人,第二碗藥熬好了?!?/p>
門外傳來醫(yī)士輕細的聲音,伴隨著托盤落地的輕響。溫子然起身開門,接過陶碗。
他扶起沈清辭,用勺子將藥湯遞到她唇邊,她依舊毫無反應(yīng)。
藥汁順著她蒼白的唇角往下淌,不過片刻,半碗藥就空了大半,真正咽下去的寥寥無幾。溫子然看著碗中剩下的藥湯,心中泛起一陣沉郁。
醫(yī)士見藥湯順著沈清辭的嘴角不斷往下淌,半碗藥沒見著咽下去多少,忍不住壓低聲音提醒:“溫大人,這可不行?。∩虼蠓虮揪椭皇浅醪礁腥?,全靠這藥壓著,要是喝不進去,藥效根本起不來,萬一病往肺腑里鉆,那可就……”
“再去熬一碗來?!?/p>
溫子然打斷他,將空碗遞給醫(yī)士。
醫(yī)士應(yīng)聲而去,不一會兒又端來了一碗藥,便急匆匆走開了。
溫子然端著藥碗,坐在草席邊,看著沈清辭毫無血色的唇,眉頭不由皺起。
他何時有過這般進退兩難的時候,竟在此時被一碗藥折磨。
想了想,溫子然嘆了口氣,一人喃喃自語,“今日之事在下決口不會提,只為你能好轉(zhuǎn),便當此事從未發(fā)生?!?/p>
他將藥碗湊到自己唇邊,一飲而盡含在口中,俯身輕輕靠近她。
他的手托住沈清辭的后頸,讓她的頭微微抬起,另一只手輕輕捏住她的下巴,與其唇部重疊,將口中的藥湯緩緩渡過去。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靠近沈清辭,鼻尖能聞到她發(fā)絲間淡淡的藥草味道,唇瓣相觸時,能感受到她唇齒間的微涼與苦澀。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時變得更亮了些,透過窗紙灑在沈清辭臉上,為她蒼白的面容鍍上一層朦朧的銀紗。
溫子然重新坐回草席邊,目光落在她依舊緊閉的雙眼上,眼底的焦灼漸漸被一種更深沉的情緒取代。
那是藏在克制下的珍視,是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悄然滋生的情意。
就這樣溫子然想了一夜,窗外傳來雞鳴聲,新的一天即將到來。
他揉了揉發(fā)酸的肩膀,卻沒有絲毫睡意,只是守在草席邊,思緒卻走遠。
新方的效果遠超預(yù)期,輕癥患者胳膊上的紅斑開始消退,重癥區(qū)也鮮有再咳血的情況,每日抬出的尸體漸漸減少,連空氣中的絕望氣息都淡了幾分。
劉文清好不容易松了一口,卻又被臨時住處里毫無動靜的沈清辭壓得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