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南感覺到張茍的身體在顫抖,它聲音比之前更加沙啞,“虞知白?”
“我是怪物,你猜猜,我為什么是怪物?”張茍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這么一句,它似乎從這場悲劇當(dāng)中走了出來,“他們都會變成紙人,都會的?!?/p>
“什么?”賞南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他們都會變成紙人啊,”張茍手指按了按賞南恢復(fù)了些血色的唇,“你都不知道,板凳每次砸在我的身上,我每次回到家,都需要花很長時間修復(fù)斷掉的骨頭?!?/p>
“不過南南,我不會還手的,我那么多怨啊,哪怕我什么都不做,他們都會遭到反噬,”張茍悶笑,“這與我關(guān)?!?/p>
[14:是這樣的,紙人渾身都是怨恨,那些欺負(fù)他的人,包括魯揚(yáng)但不僅是魯揚(yáng),在將暴力施加給它的時候,這些人自己就會遭到暴力的反噬。]
“可我,還是好痛啊?!睆埰堁劬皲蹁醯?,像下過一場霧蒙蒙的雨,墨跡在它眼底暈開,殘留了一地的濕意。
賞南手指觸到了它的眼淚,粘粘的,是一滴墨。
布滿灰塵的倉庫里,堅硬冰冷的床板上,賞南被他圈在懷里,張茍的身體擋住了一部分寒意的侵襲。
賞南想了想,過了良久,他有些吃力地抬起頭,在張茍的臉上輕輕親了一下,一觸即離,片刻的溫?zé)岷芸炀拖⒘恕?/p>
張茍愣了很久,它眼底的墨都散開了,變得不那么均勻,眼球露出幾小塊雪白,盡管它無法改變自己的眼神,但賞南能夠感受到對方的情緒實在產(chǎn)生變化的,像從一只張牙舞爪的野貓變成了一只被大雨澆淋得濕淋淋躲在檐下的奶貓。
此時,賞南就成為它的全世界了。
第二天清晨,賞南縮在角落里睡得迷迷糊糊的,他鼻子堵了,所以也聞不見倉庫里那股霉味兒了。
他身上多了件衣服,是張茍的。
此時張茍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毛衣,它很瘦,彎著背的時候,像括號的一半。
“你喝水嗎?”張茍不知道多哪里翻出來一只破瓷碗,碗沿缺了幾個口子,它從水池那里接一大碗水。
賞南看了眼那水泥砌成的池子,哪怕內(nèi)心有些嫌棄,但此時也顧不了太多,他嗓子干得快要冒煙。
張茍將碗沿貼到賞南的嘴邊,喂他喝了水。
外面的天光亮了,倉庫里比晚上亮堂上許多。
賞南餓得手腳乏力,逼仄的環(huán)境也令他身體十分難受,他重新躺下,重新睡著。
時間悄然過去了很久,賞南能感覺到自己的體溫越來越低,因為沒有食物,沒有熱量來源,他始終閉著眼皮,臉色蒼白得比張茍更加像紙人,明亮的眼睛慢慢失去了光澤。
“送給你一個東西?!?/p>
迷迷糊糊中,賞南的掌心被塞入了一卷紙,他沒有力氣去打開這卷紙看看是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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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亮了又黑,黑了又亮。
身后沉重的鐵門被用力推開,外界的噪雜與喧囂入洪水一般涌入倉庫,瞬間淹沒了寂靜得入墓穴的的這塊小天地。
雨早就停了,烏云上方甚至穿透下來幾縷金色的陽光。
警察,老師,同學(xué)…一窩蜂地擠進(jìn)來,張茍沒睡覺,它不需要睡覺,它坐在地上守著賞南,賞南睡得很沉,張茍的手緊緊扣著賞南搭在床沿的手,這些人一進(jìn)來,張茍立馬低下了頭,它沒有新的眼球更換。
幸好,根本沒有人的注意力在他身上,他們只關(guān)心賞家的繼承人有沒有事。
“啪!”
這一巴掌是代麗麗甩出去的,甩的是來的幾個警察當(dāng)中為首的那個中年警察,她眼睛里全是紅血絲,伸出手指指著蜷縮在床板上的男生,“廢物,廢物,廢物!”她罵了三次,一次比一次音量高,情緒一次比一次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