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南在傅蕪生的氣息中莫名感受到了吹毛求疵的嚴厲。
好吧,這種水平的演員應該就是很嚴厲的,對工作的態(tài)度想必也和他這種流量不同,他們應該能被稱作一聲老師,或者藝術(shù)家。
傅蕪生的話很少,他重新開始進入鏡頭。
他的鏡頭感渾然天成,不管是純動作戲還是說臺詞,看不出刻意尋找鏡頭的痕跡,可鏡頭拍到的一定是最符合情景也是角度最好的孟冬,這是演員吃飽飯吃好飯的本事,尤其是在張星火這種不會圍著演員轉(zhuǎn)的大牌劇組。
哪怕是傅蕪生,也得自己找鏡頭,張星火不討好演員,他需要所有人圍著故事轉(zhuǎn),圍著鏡頭轉(zhuǎn)。
下午的大半戲份基本都是孟冬的,拍攝孟冬的戲份時,賞南便和一群攝影師擠在小監(jiān)視器后面一塊兒坐著,他沒他們專業(yè),單純欣賞。
周立送了水過來給賞南喝,賞南摸著肚子,“我好餓?!彼缟现怀粤税肫姘?,喝了幾口粥,完全沒吃飽,周立就不讓繼續(xù)吃了。
“你多喝點水,張導助理找到我特意提醒了我,說你還得再瘦個十斤,會更加符合李巖的形象?!敝芰⑿挠踩玷F。
賞南只能喝水充饑。
他沒想到他在這個世界,不僅要苦惱于如何向怪物下手,還要餓肚子!
離賞南最近的實習攝影師將板凳搬得離賞南近了些,“瘦點了上鏡好看,賞南老師別氣餒?!?/p>
賞南看著監(jiān)視器里的傅蕪生,日落時分,金箔一樣的夕陽,落在傅蕪生線條鋒利的側(cè)臉,優(yōu)越得仿佛天生為鏡頭而生。
看出賞南眼中的羨慕,實習生寬慰道:“賞南老師不要和傅老師比啦,有幾個人能在鏡頭下贏過傅老師呢,尤其傅老師這幾年年紀大了,拍起戲來越發(fā)穩(wěn)當,賞南老師還是給自己定一個低一點的目標比較好?!?/p>
賞南:“……”不愧是張星火劇組里的人啊,都一樣的不會說話。
孟冬吃住都在修車行,修車行是一座廢棄的大倉庫,之前倉庫外面堆放的都是集裝箱和一摞摞紙箱,被孟冬租下來后,那些東西全都被他賣給了廢品站,現(xiàn)在這里擺的都是一輛輛廢棄的車,以及在孟冬眼中是寶貝在別人眼里是垃圾的一堆破銅爛鐵。
工作主要就是在倉庫中,倉庫的面積本就很大,用來工作綽綽有余,甚至停幾輛大貨車也是沒問題的。
生活區(qū)域就在倉庫后面,鋁板搭建的簡易房子,下起雨里噼里啪啦響得驚人。
孟冬在廚房里開火做飯,湯鍋里的水滾開后,男人丟下去一把掛面,騰騰升起的熱霧讓鏡頭后面傅蕪生的臉變得朦朧不清,他用筷子將掛面攪開,等面熟的幾分鐘,他動作熟練地煎雞蛋,切蔥花。
張星火連吃面的鏡頭都要拍下來,賞南靜靜地看著,僅僅只是看著,他就從孟冬身上感受到了一覽無余的孤獨感——翻滾的開水,天然氣從管道里輸送的聲音,逐漸暗下來的天色,都在細致又積極地描繪著男人的孤獨。
同時,賞南也感受到了自己和傅蕪生在業(yè)務上巨大的差距,中間簡直隔著數(shù)條他無法跨越的鴻溝。
傅蕪生的演技看不出絲毫的表演痕跡,他一進入拍戲狀態(tài),他就成為了孟冬。
像傅蕪生這種級別的演員,該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可他演起孟冬來,洗菜切菜,煮面拖地…都沒有任何的違和感,他都做得很自然,好像他平時就是生活在這種環(huán)境里的。
孟冬的面煮好了,他把面挑到了碗里,淋了幾勺熱面湯,撒上蔥花,鋪上雞蛋,端著面在布套洗得發(fā)白的沙發(fā)上坐下。
他將面從筷子挑起來又放下,反復好幾遍,讓面條涼得能快點。
賞南光是看著監(jiān)視器的畫面,就覺得那面燙嘴。
孟冬將面條大口喂進嘴里,他吃得滿頭大汗,屋子里只有他吃面的聲音,窗戶外面最后一縷昏黃的光線在孟冬的側(cè)臉留下一塊光斑,從臉頰到下頜,慢慢移到了布滿汗水的頸項,等面吃完,光斑消失,天也徹底黑了。
張星火喊了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