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閃有些炸起來的頭發(fā)慢慢軟了下來,他宛如兩排鋸齒般鋒利的牙齒被動收斂,他喉嚨間發(fā)出一聲優(yōu)雅的喟嘆,“神父,您還沒回答我,您怎么來了?”
兔免早就在賞南小動作的暗示下偷偷離開。
賞南拍了拍懷閃的肩膀,“主教,說不定是我們心有靈犀。”
懷閃放開懷中身體柔軟的神父,和對方拉開了兩步距離,他剛好擋住賞南看向他身后的視線,他看清了神父外袍底下的睡衣,形狀別扭的蝴蝶結(jié)看起來系得非常著急敷衍——神父走狗馬利維是絕不可能給他的神父系出這種蝴蝶結(jié)的。
“神父,您該回去睡覺了?!?/p>
賞南索性歪著身子,看往懷閃身后,“您要審他們?”
那三人縮在角落里,身體抱成了一團,看著賞南的眼神宛如是在看救星,賞南的眼神在他們身上定格了幾秒鐘,淡漠地收回了視線。
神父的柔軟只會展現(xiàn)給需要的人,很顯然,這三人并不需要。
“主教,您晚上喝的那個酒,能給我一瓶嗎?之前用晚餐的時候我沒有喝。”賞南抬眼看著懷閃,主教火紅色的紅瞳已經(jīng)被覆上了一層憂郁的灰色,通紅的瞳孔像是被埋在了滾燙的火灰底下,現(xiàn)已沉寂下來。
見懷閃不動,賞南不死心地拽了拽他的袍子。
懷閃握著鐮刀的手指松了松,他瞥了眼身后,泄氣般道:“好吧,遵命?!?/p>
兩人離開了地下室,但三人仍舊一動不敢動,因為閃閃早就不是當初那個會禮貌地向他們問候的少年了,他有了瑰麗優(yōu)雅的外表,可卻鐘愛一切嚇人得要命的惡作劇。閃閃以前也這樣平靜地離開過,可是他又會拖著鐮刀突然出現(xiàn),看著他們被嚇得痛哭流涕,他們在閃閃眼中看見了暢快。
閃閃不是人類了,他是他們的圣主,圣主不會饒恕他們,圣主在懲罰他們,所以他們生不如死。
從地下室上來,懷閃的袍子已經(jīng)變成了白色,他摸著自己的短發(fā),從額前懶洋洋地摸到了后腦勺,而后推開了門,并順手打開了燈,“神父,是兔免請您來的?”
“他總是這樣多管閑事?!睉验W從柜子里取出一瓶酒,液體紅得發(fā)黑,重重塞進賞南的懷中,“您有些太擔(dān)心我了?!?/p>
賞南被懷中酒瓶的冰冷涼得打了個冷噤,他細細地打量著懷閃,看對方平靜面孔底下的暗潮洶涌,看他肅冷白袍底下的脆弱顫抖,“是啊,我很擔(dān)心您,主教大人。”
神父聲音很輕,卻像烈酒一般灌進懷閃的喉嚨,酒精的刺鼻味道熏得他眼睛發(fā)酸——年少時,他和蒼兔萬米他們曾經(jīng)偷偷跑進過圣危爾亞大教堂的酒窖,偷偷喝了酒精度非常高的酒,一口下去,舌頭喉嚨像是被一把火燒成了灰,他們一行人在酒窖里睡了一天一夜,第二日醒來時還頭重腳輕,走路也跌跌撞撞。
本來,他都快忘了酒精是什么味道了,哪怕他這些年幾乎已經(jīng)搬掉了圣危爾亞大教堂酒窖內(nèi)三分之一的藏酒。
兔免站在外面走道的陰影里,他感到欣慰,動容,他早已視圣主教為博拉奇的毒瘤與禍害,圣主或許是存在的,但圣主絕不應(yīng)成為這群人收攬權(quán)力掌控博拉奇的工具。兔免將這種認擴散到教會內(nèi)每個人的身上。
可神父……神圣善良得好像真的就是圣主的孩子一樣,雖然這樣說好像不太好,因為圣主是他的好友——閃閃和神父可不能是父子關(guān)系。
所以,準確來說,神父應(yīng)該是神的孩子。
之后,神父由兔免送回去。
地下室的鐵門又需要更換了,鐵匠每次都會對懷閃主教鐵門的損壞程度感到震驚,但有錢賺,他才不管,哪怕每天換一扇鐵門。
賞南這次去找懷閃沒有帶上馬利維,馬利維擔(dān)心不已,所以賞南一回來,他立刻緊張地迎了上去,“神父,您回來了?主教找您是有什么急事?”
“他,身體不太舒服?!辟p南把懷里的酒瓶遞給馬利維,“幫我打開一下,我不太會?!?/p>
“哇,這個酒度數(shù)好高的啊?!瘪R利維看了眼瓶身,去餐廳找了小刀和酒杯,“我給您倒少一點,您不常喝酒,喝多了可能會非常不適?!彼徒o賞南倒了兩大口的量,倒的時候,初聞只有酒精的味道,細聞才會聞出蜂蜜的甜和葡萄的水果香。
賞南抱著酒杯,抿了下,把自己摔進辦公室的沙發(fā)椅里,看著對面墻壁上的幾幅掛畫,腦海中一直回放著懷閃拖著鐮刀朝他大步走過來的樣子。
酒精像是沒有順著喉嚨流進他的胃里,而是刺破他的血管,沖進心臟,將里頭翻攪得亂七八糟,如果繼續(xù)下去,它恨不得讓心臟的主人開始痙攣和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