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工作室內(nèi),腳踏縫紉機(jī)的聲音叮叮哐哐連續(xù)幾個小時不斷絕,偌大的深紅色工作桌案上碼著厚厚幾摞五顏六色的布料,男人修長的小腿仿佛感覺不到酸澀和勞累,一直保持同一個頻率在踩著縫紉機(jī)的踏板,他頭發(fā)有些亂,所以用一條多余的殘布條給綁起來了,較短的及肩發(fā),扎起來后只剩下一個小揪揪。
他側(cè)臉在頭頂燈光的照耀底下精致得不太像人類,他臉上看不見任何的瑕疵,幾乎不會有人覺得他是不美的,但這種美極具硬氣,挺拔如雪峰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窩。
這是賞南看見的,賞南在男人身后的無門櫥柜上面,目前還只有一個頭。
“我真服了我真服了我真服了,”賞南想抓狂,卻連頭發(fā)都沒得抓,“14你認(rèn)真的?我是不是落地落錯了?我怎么變成了一個頭?”
他目前還只有一個頭,男□□頭大的一個漂亮頭顱的模型,但已經(jīng)有了五官,一雙大而明亮的淺藍(lán)色的眼睛,這雙眼睛是所有娃娃里邊最大的了,鼻梁窄挺,筆尖小巧,唇是淡粉色,他比男人自己要美多了。
在賞南的旁邊,還有好幾個頭,頭顱大小一樣,可眼睛的顏色,臉上的表情和眼神,連微笑的弧度,都不一樣。
“爸爸這樣不分日夜的勞作真的好辛苦啊?!辟p南左邊的頭哭唧唧地說道,它正好也是哭唧唧的臉,聽聲音是個女孩子。
“對啊對啊。”回答的是“哭唧唧”左邊的頭。
“爸爸好像還沒吃飯呢?!?/p>
“好心疼爸爸啊?!?/p>
賞南蒙了,“為什么要叫他爸爸?”
本來還只是稀稀拉拉的聊天,賞南這句話直接把一群頭全給炸響了。
“因為他創(chuàng)造了我們啊?!?/p>
“我們大部分都叫他爸爸?!?/p>
“但是也可以叫他的名字,叫哥哥也可以?!?/p>
“可是叫名字會顯得很不尊重人家耶?。?!”
縫紉機(jī)工作的聲音消失了,男人背對他們伸了個懶腰,寬大的衣袖沿著手臂滑下來,露出他手臂上螺旋延伸的縫合處,黑色的縫線,從手腕一直延伸到被衣服遮掩住的部位。
他站起來,賞南才看見他脖子上也有一圈縫合線。
他挺高,至少在低矮的工作間門內(nèi)顯得十分高挑清瘦,純黑色的圍裙上面印著幾個表情各異的娃娃頭。
不止他的圍裙,整個房間門,都擺滿了娃娃,新舊不一,顏色不一,頭發(fā)長短顏色不一,穿戴也都不一樣。
他徑直走到了賞南跟前,捧起了賞南,他的臉在賞南眼前放大,捧著賞南的臉左右看了看,最后他抬起頭,從賞南頭頂上方的展示柜中拿了一個完整的娃娃出來。
他將娃娃的頭一把擰掉,接著將賞南的頭給裝了上去,他笑瞇瞇的,看起來十分溫柔親切,“動動看,不喜歡我們再換。”
那被取走了身體的娃娃不滿地瞪著眼睛,“那我怎么辦?”
陳懸抬手就將喊叫的頭放在了一個他做出來的馬玩具上面,“可以閉嘴了嗎?”
他再度低頭,對賞南溫柔地笑起來,“動動看?!?/p>
賞南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對方就眼尾一耷拉,把剛剛給他的身體掰了下來,裝給了剛剛的哭唧唧,哭唧唧立馬手舞足蹈,“謝謝爸爸,我很喜歡,爸爸你真好?!?/p>
賞南:“……”還是就讓他待在櫥柜上面吧,以只有一個頭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