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漂亮?!辟p南由衷贊賞。
虞知白翹起嘴角,“謝謝,她要是知道自己被夸漂亮,一定會很高興的?!?/p>
賞南莫名想起了那張車禍現(xiàn)場的照片,玻璃豎著插進虞知白的眼睛,血液順著太陽穴流到頭發(fā)里,流到地上,女人死死瞪大眼睛,看見自己和自己年僅八歲的孩子倒在血泊當(dāng)中。
她漂亮,但漂亮不是錯,更不是罪。
從她彎腰去撿小紙片人的樣子,賞南想,她應(yīng)該知道自己的兒子已經(jīng)過世了,活在世上的,是紙人虞知白。
“虞知白,我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吧?!辟p南朝虞知白露出一個很燦爛的笑容,眸子明亮澄澈,氣質(zhì)干凈溫軟得和這個貧民窟一樣的破地方格格不入,他玻璃一樣澄凈的眼珠里映出站在陰影里的少年清晰的輪廓。
它仿佛和這個糟糕的環(huán)境融為了一體,視線追尋到賞南臉上,賞南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一些之前沒有出現(xiàn)過的情緒——有些觸動,有些探究,有些依戀,但多一些的是貪婪。
紙人露出了之前在房間里,將手指伸進賞南口中時候的眼神。
賞南后背一涼,他朝虞知白揮揮手,“拜拜,過幾天再見?!?/p>
虞知白一直看到落荒而逃的賞南的身影消失在樓道里,連門都忘了關(guān)上。
虞小羽跑過去將門帶上,轉(zhuǎn)身又追到陽臺上,在太陽底下,她圓盤圓臉,眼巴巴地等到了賞南從樓道里走出來。
“人類都這么好看嗎?”虞小羽能接觸到的除了虞知白就是外婆,外婆每天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睡覺,虞知白也不算人。
虞小羽只是紙的衍生品,她和虞知白不一樣,虞知白是外婆的心頭血和他自己的心頭血扎成的,而虞小羽,她要是沾了水,就會直接被泡軟,最后融化。
虞知白彎腰將落在地上的毛毯重新改蓋到了虞婆子的腿上,“人類都很丑,他是唯一好看的?!?/p>
“哇~”虞小羽很捧場。
虞婆子在這時候慢慢騰騰睜開了眼睛,她當(dāng)時為了救虞知白,讓他繼續(xù)留在這個世界上,違背了行業(yè)內(nèi)一些死命堅守的行規(guī),遭到反噬,“我活不了幾天了?!?/p>
虞知白坐在她身邊,看著遠(yuǎn)處市中心的高樓在太陽底下仿佛戳穿了淡藍(lán)色的天幕,聽見虞婆子的喃喃自語,虞知白看向她,“需要我把您做成紙人嗎?”
“……”
“把我送回老家,讓我的墳和你媽媽的墳挨在一起?!庇萜抛右呀?jīng)習(xí)慣了虞知白的說話方式,在前好幾年,她就不愿意和虞知白再交流了,留在虞知白身上最后的屬于人類的特質(zhì)早就消失,他的邏輯,他的思維,他的觀點,他的一切,都和人類再無關(guān)。
它是紙人虞知白,不是她的孫子虞知白。
虞婆子說完后,慢悠悠閉上眼睛,呼吸沉重又悠長,半只腳踏進棺材的人加重了這件屋子里的沉悶與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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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好幾天,賞南都沒看見虞知白,家里的小紙片人也沒動靜,靜靜地躺在桌面上,看起來僅僅只是一張人形紙片而已。
[14:雖然它沒有痛覺,傷口又好修復(fù),但估計還是需要休養(yǎng)一段時間。]
虞知白的桌子已經(jīng)被賞南擦干凈了,連被墨水弄臟的習(xí)題冊,賞南都給他重新買了幾套。
張滬從前面扭過頭,“賞南,明天周日了,你問問虞知白好點兒沒,他還參加我的生日會嗎?”
“哦,好?!辟p南打開聯(lián)系人列表,從頭看到尾,都沒看見虞知白的聯(lián)系方式,才恍然想起,他因為追求虞知白被拒絕,惱羞成怒地刪掉了虞知白的聯(lián)系方式。
賞南只能重新去把人加回來,可惜一直沒通過申請。
張滬:“他要是來不來你自己來也成,反正我們也離得不遠(yuǎ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