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青漁看著對方,低喃道:“媽,您哭什么?你們想要的都得到了?!倍胍?,卻還要被人覬覦。
“吃個飯再走吧,馬上就到吃午飯的時間了?!钡郧酀O的強顏歡笑讓除了翟父以外的人都覺得不忍心。
給了再多錢又如何,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掌控欲就就將一個殘疾趕出家門,合同上的條例更是無法細想:翟青漁以后在外不可以說自己是翟氏的后人;他與翟青明以后不再是兄弟;逢年過節(jié)祭拜祖先家族聚會等,翟青漁沒有資格再出席,翟青漁將徹徹底底被從翟家族譜上除名,除了得到了一些錢以外,他沒有親人了。
不過,本來也就是沒有的。
翟母站起來,“我去做飯,我記得小魚最愛我做的酥肉湯和燜茄子了,好久沒下廚,真怕手生做不出以前的味道呢?!?/p>
她對自己,還是有歉意的吧,翟青漁看著翟母的背影。
十年里,他設想過很多次今天這樣的場景,他們對峙,他們分辨,他們互相推卸,他們死不承認,和想象中不一樣的是,他和對面都很平和,甚至還能在簽完字之后聊著天,聊聊青樰山的奇異景色,聊聊蕓城如今的改頭換面,氣氛還算融洽。
只是翟父自始至終都沒有參與到聊天之中來,這令律師和助手都感到費解得不得了,明明大少爺是這么溫和有才的青年,為什么一定要讓他在青樰山養(yǎng)?。吭谀睦镳B(yǎng)病不都是養(yǎng)?讓大少爺去公司多好,繼承翟氏又不看誰的腿夠多夠長或者夠粗,腦子好不就行了?說句實在的,二少爺是真的不如大少爺,那性子,當個不操心的富二代最適合他。
但這是翟家的家事,沒他們旁人插手的資格,他們只是可惜翟青漁而已。
飯間沒人說話,飯畢后翟父便借口回了車上,帶走了助手和律師,只剩下翟母和翟青漁面對面坐著。
翟母欲言又止,翟青漁卻忽然看向窗外,“媽,青樰山的落日真漂亮。”
翟母一愣,不知道翟青漁為什么突然說起了落日,她扭頭朝窗外看去,青樰山的風景一直以來都漂亮非常,風水好的地方呆著就令人感到心曠神怡,她焦躁不安的心緒奇跡般地安寧了下來,“是啊。”
“你們有好幾年沒來青樰山了吧,這些年一直是我獨自在青樰山,看日升,看日落,小明偶爾會過來,但也急匆匆的,”翟青漁收回目光,落日從橙色變成了深沉的銹色,落在他的頸側,像是一片血跡,“媽,你在這里陪我住一段時間,好不好?反正我很快也要離開青樰山了,正好小明這段時間也在青樰山,公司的事情,讓爸去處理就好了?!?/p>
翟母心動了,但猶豫不決,她撐著桌子站起來,“我去和你爸商量商量,你等等啊?!?/p>
翟青漁雙手交握放在腿上,他垂著眼,奄奄一息的日光落在他的睫毛上,眼下的也是紅色。
很快,翟母回來了,她一臉抱歉,“小魚,你爸那邊離不開人,我也是沒辦法啊,等以后吧,以后要是有時間,你說你在哪兒,我去找你。”她說得急匆匆的,說完之后,抓起沙發(fā)上的手包,轉身就走了。
沉重的大門在翟青漁眼前關上,滿室都是即將消失的日光,放在茶幾上的那份合同落在翟青漁的眼里,分外刺眼。
到底是為什么???
張媽站在不遠處,她貼著柜子站著,她旁邊站著的李七棟像個巨人,兩人臉上都寫滿了心疼。
簽合同時,翟父雖然趕走了眾人,不讓在場,可到底是在同一個家里,他們很快就摸清楚了太太和翟總來青樰山的目的,居然是為了和翟青漁斷絕關系!
他們的雇主雖然是翟氏,可他們主要是給翟青漁工作,對翟父翟母沒什么感情。
可翟青漁不一樣,翟青漁不良于行,是個殘疾,他本身就已經很容易牽動人的惻隱之心,現(xiàn)在還被翟氏掃地出門,他們……他們實在是太過分了!??!
李七棟不明白,“張媽媽,他們?yōu)槭裁匆s走翟先生?他們不是翟先生的父母嗎?”
張媽媽狠狠地剜了李七棟一眼,“父母什么父母?這算是什么父母?!”
翟青漁坐著輪椅移動到了窗戶邊上,青樰山迎來了夜色,他看著綿延到樹林之中的路燈,想到最開始出車禍那段時間,爸媽都瘦了一大圈,那個時候,他們肯定是像愛小明一樣愛他的。
但這種愛沒有持續(xù)很久,甚至連一年都沒有持續(xù)到。
在他們眼中,翟青漁更加像一個工具,當徹底接受這種角色轉變之后,他們的孩子就只剩下一個了,那就是翟青明。
所以不是什么斷絕關系,是停止使用。
后門的風吹進來,一開始還只是微風,慢慢地風力就大了起來,把旁邊柜子上的防塵布都吹了起來,窗簾也被吹得左右擺動。
李七棟走過去把掉在地上的東西一一拾起來,剛抬起頭,就被一個毛絨絨的東西砸中了臉,“哎喲!”
“什么東西???”他皺著眉拍了幾下臉,風還在吹,只是不再是單純的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