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qū)區(qū)神父!”龐計堂氣惱不已,教內(nèi)從未有過如此桀驁的教徒,懷閃已經(jīng)足夠令人頭痛,此刻卻又來了一個!
龐計堂拂袖離去,馬利維擔心得不行,“神父,他要是向宗座告狀怎么辦???”
“告?zhèn)€屁,”賞南脫口而出,撞上馬利維震驚疑惑信仰即將就要崩塌的眼神,他立馬改口,“告?zhèn)€什么呢,如果我真的有罪,他早就請宗座做主,何必親自來找我?!?/p>
“龐西西也太討厭了,一件小事而已,他居然向圣首告狀,如果不是礙著您的身份,”馬利維后怕道,“說不定圣首都能隨便找個理由把您處死了。”
荒謬的世界,荒謬的等級制度和社會規(guī)則,令賞南想起懷閃之前說過的:人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在博拉奇,的確如此。
懷閃在圣危爾亞大教堂的最高處安了個家,那里放著一只巨大的銅鐘,前些年有執(zhí)祭在這個位置工作,每一個小時會敲一下,做圣告或者開始某項盛大活動之前,會連敲三下。現(xiàn)如今,銅鐘已經(jīng)被挪去了中央廣場,這塊兒就空下來了。
滿地都是懷閃喝空的酒瓶,他只喝烈酒,烈得能直接燒穿喉嚨似的,燒穿喉嚨是兔免形容的感受,懷閃已經(jīng)感受不到了,自然,他也沒有機會喝醉,總能清醒得記得一些人。
他們贏了唱詩班的比賽,校長激動萬分地讓老師給他們十個人準備新衣服,那是大家頭一次穿得那樣光鮮亮麗,女生們編上了最精致的編發(fā),裙擺的褶皺一絲不亂,男生們則換上西裝和皮鞋,萬米還偷偷用眉筆描了眉毛。
他不僅知道兔免喜歡萬米,還知道萬米早就在給兔免準備他覺得最好的生日禮物,那個生日禮物,至今還被他藏在辦公室的柜子中,他不敢給兔免看。
校長知道,兩個老師也知道,他們高高興興地親自將大家送進王宮,看著屬于教皇的金碧輝光的殿宇,大家從興奮變成忐忑和無措。
幸好,執(zhí)祭們都非常和藹可親,和大家聊著學校里的一些事情。
偌大的餐廳裝飾得富麗無比,像是在迎接什么喜慶的節(jié)日似的,閃閃當時努力地回憶,今天好像不是什么節(jié)日,可如果只是為了歡迎嘉獎他們一群小孩兒,也有些太夸張了。
大家的座位分隔得很遠,面前的餐盤光可鑒人,直徑大得可怕,他們每個人的前面都沒有食物,他們激動地等待著豐盛的晚餐。
教皇很瘦,像一架骷髏,皮膚和眼睛毫無光澤,閃閃和對方撞上目光,被對方黑黢黢的眼睛嚇了一跳,但他從來都是唱詩班最冷靜的,他沖教皇微微一笑,教皇也回以了他一個微笑。
接著,坐在最靠近教皇位置的石小芮被捏著兩只手臂從椅子上拖走,剩下的九人愣了一瞬,因為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和將要發(fā)生什么,他們臉上寫滿了茫然——石小芮被丟在一張白色的塑料布上,她茫茫然地坐起來,卻又被按了下去,她的頭完全無法擺動,呆呆地看著黃金做的吊頂。
直到一個碗口大的鐵錘在石小芮身體上方高高地舉起來,閃閃和蒼兔都反應了過來,閃閃直接跳上了桌子,抓著一把餐刀跑過去狠狠插進了那執(zhí)祭背中,他幾乎沒去震驚自己傷了人,拽起石小芮,他喊時,脖子上青筋暴起,“跑!”
蒼兔拉著動彈不了的萬米拔腿就跑,其他的人也都跟著閃閃一路狂奔。
高聳又沉重的大門早在他們進來的時候被關(guān)上了,數(shù)十名穿著圍裙的執(zhí)祭從教皇的后方涌了出來……
圣主之所以能準確描述出地獄的可怕,是因為他曾親眼見過地獄。
閃閃的頭被一棍子敲破了口,鮮血順著臉頰冒出,他們成了案板上的肉和魚,按在肩上手力大無比,他親眼看見小伙伴一個一個被拖走,他們死的時候鼻涕眼淚糊了一臉,談不上好看,哪怕他們又咬又踢,也無法撼動這些魔鬼分毫。
別允最愛漂亮,卻被在眾人目光之下扒光,倒掉在金屬高架上,剖凈身體,折斷骨骼,雕成了一朵血淋淋的花。
萬米一直在喊兔子救我,閃閃沒敢去看蒼兔,對方喊得聲嘶力竭,幾乎快要發(fā)瘋。
接著輪到了閃閃自己,他被押到了教皇跟前,想都沒想,他朝教皇吐了口唾沫,他身后的砍刀高高舉起,手里刀落。
宛若圣物被送到教皇跟前,教皇系上潔白的餐巾,一把抓起閃閃的頭發(fā),仰起焦干的脖子。
懷閃不知道自己那時候死透了沒有,他平靜地注視著圣危爾亞的黑夜,對自己腦內(nèi)容物迅速流失的感受仍舊清晰。
他執(zhí)著鐮刀,從高高的教堂頂上跳了下來,看見一個怒氣沖沖的紫衣老頭兒正好在從教堂內(nèi)往外走。
龐圣首啊,那個對別允的味道贊不絕口的宗主教。
“哎喲!”龐計堂走著走著,突然走不動了,還好像撞上了一堵墻,他捂著頭,看看空無一物的前路,回頭問自己的執(zhí)祭,“剛剛,你有看見什么嗎?”
“沒有?!彼膱?zhí)祭回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