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語氣平平,表情也挺冷淡,分明是入了戲還沒走出來,覺得自己還是李巖,傅蕪生還是孟冬呢。
傅蕪生本來沒從賞南身上感受到可愛的,畢竟一十多歲的男性,要讓人覺得可愛還是挺困難的。
“你也不是第一次拍戲,入戲怎這樣深?”傅蕪生看著賞南后腦勺那幾縷翹起來,翹成了月牙形狀的頭發(fā),忍住了伸手給按下去的沖動。
賞南沒說話,只捏了捏小黑狗的嘴巴,小黑狗的呲牙被打斷,回到了之前那一臉陶醉的表情。
“我等會就好了。”演戲這方面,原身是老手,賞南卻還是新手,他可能會直接擁有原身有的技巧,可情感情緒,卻都是屬于他自己的。
李巖喜歡孟冬,愛不愛的賞南不清楚,劇本里也看不出來,但劇本寫得很明白,李巖就是把孟冬當(dāng)成最重要的人,如果李巖是冬日的雪,他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慕德洌汕疤崾嵌齑嬖?,畢竟,六月不會下雪?/p>
李裨的挑釁令他很生氣,卻全然不是生孟冬的氣,他氣世界上怎么這么多普通人,氣自己和孟冬就是普通人,對李裨這種厚顏無恥的富一代毫無辦法,賞南甚至開始生氣,生氣這怎么不是一部偶像劇,哪怕是爽文小說也行,那樣的話,李巖和孟冬總有一個會是首富被抱錯的親兒子,他們永遠(yuǎn)不用擔(dān)心會受誰的掣肘。
李巖和孟冬是普通人,傅蕪生也是,所以傅蕪生一生坎坷,所愛之人皆死于非命,所愛之事皆成為過往。
不僅他們是普通人,賞南知道自己也是,他在車禍中被撞得五臟六腑和渾身骨頭都錯了位,他忘記了自己的人生,來完成任務(wù),實(shí)際上,他對完成任務(wù)不報(bào)任何希望。
傅蕪生還是伸手把賞南后腦勺那幾縷翹起來的頭發(fā)給壓了下去,只是沒過幾秒鐘,它們又翹了起來,比之前稍好。
觸碰的太突然,賞南抬起眼,他眼皮內(nèi),沿著一圈,都紅透了,爬滿了血絲,他看著傅蕪生,過了半天,才嘆,“傅老師,李巖和孟冬真可憐?!?/p>
他摸著小黑狗的耳朵,“我都不忍心演下去了。”
像是將傅蕪生當(dāng)成了他最親近的人,說一些他最令他感到懊惱的事情,傅蕪生已經(jīng)很久沒體驗(yàn)到過這種感覺了——他習(xí)慣被依賴,習(xí)慣做戲班的大樹,保護(hù)著戲班里的所有人,以及他的那些徒弟,到最后,他失去作用,重病后成為拖累,但他其實(shí)已經(jīng)習(xí)慣了做大家長,只是那些需要他的人已經(jīng)都不在了。
傅蕪生:“起碼,他們的人生還算完整?!?/p>
賞南甕聲甕氣的,“我就是說說而已,我不會罷演的,我很喜歡李巖這個角色,他很有韌勁?!?/p>
“可以入戲,但是別太深,別影響到正常生活?!备凳徤p聲道,他語氣很少這樣溫柔。
老大爺扇著扇子,用蒲扇輕輕打了賞南一下,“你是拍電影的,你還入戲???”
賞南抬起頭,“那當(dāng)然?!?/p>
“瘋子演戲傻子看,那是戲,都是假的。”老大爺說道。
賞南知道電影是戲,戲是假的,可世界上本來就沒多少東西是真的,誰能肯定,李巖和孟冬沒有在另外一個世界,正好好活著。
“好了,回去吧?!备凳徤酒饋?。
賞南遲遲沒動,他看著傅蕪生的褲腳,“傅老師,您把孟冬演得太好了,我真怕自己喜歡上您?!?/p>
傅蕪生背著路燈,五官模糊,“你也將李巖飾演得非常好。”
賞南頓了頓,仰起臉,“那您就不擔(dān)心您會真喜歡上我。”
“不會喜歡你?!边@五個字被攔在了唇齒后面,他低頭看著賞南,賞南是正面朝向路燈燈光的,許是年輕,許是性格使然,青年的眼睛始終亮晶晶的,充滿誠意,傅蕪生話音微頓,將準(zhǔn)備說出口的話換成了一種比較委婉的表達(dá)方式,語氣也比平時平和,“目前還沒有這個擔(dān)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