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巴掌是代麗麗甩出去的,甩的是來的幾個警察當中為首的那個中年警察,她眼睛里全是紅血絲,伸出手指指著蜷縮在床板上的男生,“廢物,廢物,廢物!”她罵了三次,一次比一次音量高,情緒一次比一次崩潰。
她罵完后,踩著高跟鞋踉踉蹌蹌地奔向賞南,她一把推開低著頭的張茍,拍了拍賞南,“賞南?”
“賞南?”
“賞南?”
賞南沒有任何反應。
代麗麗顫抖著手,不止是手,她整個人都在抖,她將手指伸到賞南鼻子下面,松了口氣,而后才轉(zhuǎn)身朝著身后喊,“站那兒干嘛?!”
此行,她帶了醫(yī)生,帶了自家的保安,帶了警察,她本來還要將記者也帶上,被警察攔下。
眾人都知曉這位夫人的神經(jīng)質(zhì),忙過去察看賞南。
“只是昏迷了,沒事,”來的醫(yī)生說,“補液,等人醒了再吃點東西就行……”
他話還沒說完,代麗麗舉起手里的皮包狠狠給了他兩下,“這么看一下就知道了?”
醫(yī)生嘆口氣,無奈道:“送人上救護車?!?/p>
賞南被醫(yī)院里的工作人員背上了120的救護車,張茍被下意識的忽略了,這些人一窩蜂地擠了來,又眾星捧月地帶走了賞南。
不過,走了也好。
張茍?zhí)痤^來,看著賞南離開的方向,緩緩抬起了頭,他眼眶里的眼球早就掉盡了顏色,人都走了,他低頭抬手,兩根修長的手指順著眼球的外輪廓插入眼眶內(nèi),手指在眼球后彎曲,微微用力,一顆眼球就掉到了手心里。第二顆眼球也被輕易摘了出來。
門外傳來腳步聲,張茍?zhí)痤^,茫然地看向大門處。
影子慢慢延長,在墻壁折疊,來人最終走近,精致又立挺的輪廓,略略有些蒼白的臉絲毫不會有人將他看作非人類,他看起來溫和,內(nèi)斂,平靜。
他閑庭信步般的走到了張茍面前,垂眼看著坐在地上人,光落在他的背后,身前的陰影籠住張茍,張茍被他襯托得尤為平凡與普通,它空洞的眼眶迎接著虞知白的審視。
虞知白將揣在兜里的手緩緩抽了出來,他攤開掌心遞給張茍,是一對新的眼球,血管,瞳孔…都畫好了。
“拿去吧。”
“謝…謝謝。”
張茍有些笨拙地將眼球按進眼眶當中,耳邊突然出來“呲啦”一聲,他一怔,看著虞知白從自己臉上揭下來的那塊皮…要說得更準確的話,是一塊紙——之前賞南親吻過的那個地方。
旋即,風從那個缺口當中灌了進去。
虞知白將那張紙收進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拿了一張新的,彎腰封住了那缺失的部位,感慨道:“早知道我應該自己來的。”
張茍的唇繃成了一條直線,過了良久,他才問:“那些人,怎么樣了?”
“誰知道呢?!毕袷遣唤?jīng)意的一句呢喃,張茍遍體生寒。
說到底,虞知白才是完整的它,它的一切都源自虞知白,它是紙做的,那些怨恨也是虛無縹緲的,真正可怕的,從來都不是張茍,也不是張茍盛載的那滿腔怨恨。
露出地表的枝繁葉茂,哪里比得過扎入地底的盤根錯節(jié),畢竟地表的部分生長成何模樣,都取決于地下的部分可以給予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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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南在醫(yī)院,被送入病房,將應該做的檢查都做了一遍,沒有受傷,只是長時間沒有進食,身體有些脫水。
代麗麗在醫(yī)院陪伴了賞南一會兒,見真的沒事,也放心地離開了,只讓醫(yī)院等賞南醒了后通知她一聲就好。
病房里很安靜,城市斑斕的霓虹燈照亮了半邊天,他的手機和書包都被人送到了病房,屏幕上的消息一直在不停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