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工作室被父親的學(xué)生買了下來,加上之前訂單的借款還有肇事者的賠償款,足夠賞南衣食無憂這一生。
除了失去父母,這么看,這是再好不過的人生了。
但當賞南一擁有這具身體時,就感到了一股來自生命深處,無法言語的孤獨和悲傷。
剛剛洗澡時,他就看見自己眉眼間氤氳著一層愁云,雖然不明顯,但這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病懨懨的,沒什么精神,像是頭頂頂了一片陰霾天。
睡著后,賞南一直在醒,他覺得無比疲累,身體仿佛在往下墜,墜進無敵深淵。
第一次醒來,窗外黑漆漆的,柔和的壁燈照映著深灰色窗簾,他晃然看見一個黑影竄過去,又慢慢閉上了眼睛。
過了幾秒鐘,他看時間,不過才睡了半個小時不到。
他有預(yù)料,在這個世界,他自己也肯定要受一番折磨,他使用這具身體,繼承他的一切,他的肉體和財產(chǎn),他殘缺的心理和虛弱的精神,以及面臨崩塌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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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貓蜷縮在陽臺一處角落里,它背貼高大的花盆,花盆里載著一株長勢旺盛的蘭草,寬長的綠色頁面從頭頂垂落,像它的屋檐。
小城的冬天無疑很冷,但是它吃了個熱乎乎的燒餅,南瓜奶香的吐司,肚子里暖烘烘的,頭一次覺得夜晚不那么難熬。
它紅色的舌頭從嘴里伸出來,舔了一下鼻尖,又縮了回去,嘴里是甜的。
跟著那個男人來他的家里是個意外,它不應(yīng)該來,因為之前有人類說黑貓不吉利,會給人帶去災(zāi)難和厄運。
而且那個男人看起來身體也不太好,胸前能看見肋骨的形狀,白得失去血色,他渾身的氣息都很虛弱,就算它什么都不懂,也知道那不是一副健康強壯的身體,但它不明白,為什么看起來那么虛弱的人,在將它按進水池中時,力氣居然那樣大。
這是一個很危險的男人。
陽臺冰涼的瓷磚貼著肚皮,詫感覺到自己肚子上面的傷口比之前要好多了,它也不明白這是為什么,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它受的傷,好得很快。
它之前也被不少人類抓到家里去過,短暫地被收養(yǎng)過,不過每次都會被拋棄,因為它吃得太多,也不喜歡在盆子里上廁所,更加不喜歡被人類擁抱親吻,一起睡覺更是無法接受,它,討厭人類。
它的耳朵被剪掉過,兩個晚上就長了回來,剪掉的時候很痛,長回來的時候癢得它滿地打滾。
詫的眼珠也被挖掉過,挖掉后,塞進嘴里,或者裝進它的肚子里。
被剪掉尾巴更是家常便飯。
疼痛沒有特例,所以它反復(fù)被疼痛、寒冷、饑餓折磨。
所以即使是縮在冷得要命的陽臺上,它也覺得很滿足,那個男人很虛弱,它很安全。
詫睡了一覺,又醒了,它肉墊落在地上一點聲音都沒有,小心翼翼走到了那個男人睡覺的房間。
不知道為什么,室內(nèi)比陽臺要暖和多了,它蹲在厚厚的窗簾旁邊,看著男人睡覺時的臉龐。
他心跳很慢,跳動得虛弱無力,像是快死了。
詫想到剛剛男人吃面時候的樣子,那么一小碗食物,還不夠自己塞牙縫的,難怪這么虛弱。
它在窗簾上踩了踩,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盤好身體,準備就在這里接著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