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靜悄悄,有人在作妖。
孟馳堅一回到家就察覺到不對勁。
阿綿像個小仆役似的,一刻也閑不住地又拿出衣裳洗。她有兩件綢緞做的小衫,這種料子一過水就會褪色,現(xiàn)在早已褪色了,但是穿著很是柔軟舒服。
家中的衣物原本是阿綿和孟婧洗,然而阿綿來癸水后總有幾日是碰不得水的,因而她的肚兜、小衫,漸漸的都是孟馳堅隨手搓洗的。
阿綿吭哧吭哧在那洗,孟馳堅有點疑心她洗不干凈。
忽然見小妹沖自己使眼色。
“我今天和阿綿一道去書院了,阿綿……知道你付過了銀子的事。”孟婧說。
“哦?!?/p>
阿綿這時也擦干雙手,跑來將自己的困惑一一道出:為什么要騙她說去學(xué)堂不要錢?為什么不是叫小婧去?說她聰明難道也是騙她的嗎?為什么非要她念書呢?
就連她自己其實都不覺得念書有什么很大用處,只是圖個好玩罷了,就跟她去山上摘野果、去河里抓魚一樣。
孟馳堅端出野菜包、白菜大蔥雞蛋山菇大雜燴和一碟雪菜,一錘定音:“沒有為什么,我們是夫妻。我想讓你上學(xué),所以我為此努力,你要是想讓小婧上書院,或者小婧自己想去,你們就得自己想法子?!?/p>
“可是……”
“可是什么?我是哥哥,所以我就應(yīng)該出這個錢?那二哥是不是也要出錢送我去書院?還有我的侄子侄女們?”
孟馳堅知道她不通人情,這也是急著要把她送去念書的原因之一,“你們知道什么叫夫妻么?”
孟婧搶答:“我知道我知道!就是住一個家里,平時一起吃飯,還會生好多娃娃!”
“阿綿呢,怎么想?”
大她五、六歲的阿綿有自己的洞察:“成為夫妻是因為活太多了,一個人做不過來,就得再找一個人,生娃娃也是如此,孩子長大了,也能幫著給家里干活。”
就比如說二嫂家的虎子,再長大些到了四五歲,就要幫著家里看顧妹妹、燒火喂雞;等長到十一二歲,就可以跟著一塊兒去下地了。
孟馳堅則有不同的見解:“錢掙了不花,是不是就白掙了。自己一個人也花不了那么多,做了夫妻,就能將錢花給娘子、小孩?!?/p>
孟母笑瞇瞇地在一旁吃菜包。
老太太說:“你們說得都是對的,快吃啊,不然待會就涼了。”
夕陽西下,樹下的一家人吃著晚食,遠處炊煙裊裊,是凡塵中最尋常的一幕。
飯后阿綿與孟婧跑去喂雞順便商量事情。
“阿綿,還是你去吧。叫我一個人去,我實在是不敢……”
“我有了一個法子,不能叫書院白白掙了這十兩銀子?!边@些銀子像大山一樣壓在阿綿身上,竟讓她想出一個極其大膽的想法:“我們湊錢,買一些燈燭。以后吃過晚飯,我就將白日所學(xué)的教給你。你還記得么,‘天’這個字!”
阿綿隨手折了兩根樹枝,讓孟婧跟著在泥土上滑動——比起毛筆,用棍子就好上手多了,孟婧模仿著寫了幾遍,已能認得。
“這個字,就是天空,一天,我們抬頭望著的,就是天。”
“太好了,這樣不用去書院,我在家就可以識得字了!”
而且立刻省下了十兩銀。
“還不止呢,”阿綿兩眼炯炯有神,“小婧,這幾日你去村里喊,問有沒有毛毛頭小崽子們想跟阿綿娘子學(xué)識字,不收學(xué)俸,隨便能帶些什么來都可以?!?/p>
“會有人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