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還有一則流言在村中不脛而走,說陸阿綿這位少女,平日不聲不響,骨子里“不安分”。
在鄉(xiāng)下,這罪名簡直是比殺人放火更惡劣的名聲,一個女人,哪怕丑些懶些,都還有藥可救,但“不安分”這種話,是沒有哪家愿意要的。
陸阿綿回家后,也許久沒看到張亦行,料想他不敢再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不僅如此,自己身上的婚事也八成要取消了,也算是因禍得福,雖說失了銅板,可還能快快活活做阿綿。
然而她正悠哉悠哉,陸爹卻是被逼到了忍無可忍的境地。
自那日阿綿大鬧菜市,來陸家算賬的人就不計其數(shù)。又因阿綿是女眷,他們才不愿意跟婦道人家打交道(更何況也抓不到她),便盯上了每日喝酒賭錢的陸爹。
不僅三天兩頭要他付“醫(yī)藥費”,甚至連他進城玩牌見到了就要狠打一頓,以解心頭之恨。
在這種情況下,當(dāng)他聽到那鐵匠家居然沒有取消婚約,這一次沒敢抬價,慌不迭地同意了。
陸爹在外挨了打,回家就想教訓(xùn)陸阿綿,然而喊了幾聲,根本沒人應(yīng)。
他忽然失了渾身的氣力,在家徒四壁的家中跌坐在地,正屋擺著個牌位,香卻是點著的,那一點點紅光在這漆黑的夜里刺得人眼睛生疼。
“野丫頭……瘋丫頭……管不了,誰管得了?”
隔日一早,鐵匠家送來了聘禮。
不知是不是根本沒聽到風(fēng)聲,還是實在沒了其他選擇,總歸聘禮給的是很足的。
民間嫁娶沒有三書六聘那么繁瑣,不過儀式卻也很是周全,數(shù)量也全是成雙成對的彩頭。
禮單上有:糕點四封、大肉(連刀肉)兩條、雞兩只、喜餅一擔(dān)、花生干果一擔(dān)、兩壇花雕酒和兩尾十斤重的大鯉魚,并六兩銀子。
阿綿不識字,但識數(shù),知道一千文等于一兩。這聘金在鄉(xiāng)下算是很多的了!
陸爹神色復(fù)雜地看了眼偷偷摸摸把糕點藏在衣袖里的小女兒,也是嘆了口氣。
阿綿不清楚,他卻是清楚的,男方家給這么多聘禮,實則是知道他們出不起什么回禮,要讓他用這錢去置辦女方家的回禮。
要是原來,陸爹肯定要把這錢拿去喝酒打牌,然而最近有些被人揍怕了——與其被人搶了去做“醫(yī)藥費”,還不如采買些東西算了!
陸阿綿正美滋滋地偷吃自己的聘禮,正納罕怎么阿爹既不制止,也不抄木棍來揍她,反而是一會兒哭相一會兒傻樂的。
“阿綿,好吃么?知道這是什么么?”
“不知道?!?/p>
“這是城里現(xiàn)在很流行的糕點,桃花酥,在酒樓茶樓里賣,一盒可不便宜?!?/p>
這桃花酥確實好吃,阿綿已經(jīng)嘗出是豆沙餡的,還有甜滋滋的紅糖味,這會兒功夫已經(jīng)一口氣吃了兩個。
“阿綿,你也別怪我沒跟你商量。這點心你也吃了,吃了人家的東西自然就是人家的人,你也不要想著再跑去哪里。再說了,你也帶不走阿豆,你要是敢跑掉,我晚上就吃烤驢肉!”
陸爹說著,就把阿豆關(guān)進柴房,在門外掛上了一把大鎖。
他一番話,自是把阿綿唬的睜大眼睛,連點心也不敢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