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阿綿有時候真是把人氣得牙癢癢。
這一路上,書院里的大家明里暗里的議論她,她就跟沒事人一樣,十分厚臉皮地一定要跟著大部隊。就因為她怕落單了有危險,搶了她的錢去。
每回她跑去做買賣,他們在不遠處歇息,反倒在外人眼中成了護送她的鏢師似的。
見她人多,又是一片讀書人,連村里常有來惹事扯皮的無賴都少了。
這也就罷了。
季衡之惱怒得很,她明明知道他們是怎樣說她做生意的,現(xiàn)在居然賣貨賣到他們頭上了!恐怕是早就有此打算了。
這種感覺就像你拼盡全力、拳打腳踢了一團棉花,把自己累得精疲力盡,結(jié)果棉花在旁邊飄啊飄的,問你要不要買把傘,待會要下雨了。
“做夢吧你!出這樣的遠門,哪家的書童會不知道幫主子帶把傘?看你到時候賣給誰!”
季衡之嗤笑一聲,若阿綿是他的娘子就好了(不是因為他心悅阿綿),而是可以狠狠收拾阿綿。
而且要把她關在一方小院子里,派兩三個護衛(wèi)日夜看守。
到時候為了安撫她,倒也不是不可以給她些金銀珠寶、錦衣華服什么的。
唰啦——
書童用力撐開帶來的極其華貴精美、用絲綢制成的傘,這種傘表面上刷過一層桐油,本是可以防些小雨的,然而此刻已經(jīng)被刮出一個大洞,成了一把破了的爛傘。
“這這這……”書童哭喪著臉。
出發(fā)時艷陽高照,大多數(shù)人是帶了傘或蓑衣的,但是總有那么些人疏忽的忘了,或者認為“定是不會下雨的”,而沒帶。
眼下前不著村、后不著地,一時沒帶傘的人只能躲在樹下避雨。
阿綿拿著那把檀木傘,在小娘子們那里展示了一圈,“這可是上好的檀木做的,花紋多么的精巧,只此一把哦!”
小娘子們都帶了傘,不過覺得這把傘確實很好看,而且很輕巧,索性下著雨也無事可做,便問:“這要多少錢?”
“若是想要,在這紙上寫個價格和你的名字,將紙交給你,說不準就歸你了!”阿綿也不知怎么定價合適,想出了個辦法,“價高者得,若其他人都不要,說不定你就撿了漏呢!”
娘子們對視了一眼,有幾個已經(jīng)捂嘴笑出了聲。
“好,若是虧得折本,可不要怪罪我們?!?/p>
“就是就是,我在這紙上寫個二文錢,若得了這傘,恐怕比你這幾日辛勞都賺得多?!?/p>
她們是識貨的,認為這傘平日里買,花個一兩銀子是不為過的。
阿綿在小娘子們間說完,將紙裁成小條發(fā)給有意想要填價格的娘子。沒傘的書生們見了,納悶地問這傘要怎么賣,于是阿綿又重復說了一遍規(guī)則。
“這不就是‘斗價’,為何不直接讓大家口頭喊價,價高者得就行?”
阿綿小臉上寫滿了大義凜然:“我此番并非為了賺取同窗的錢財,只是想要將這把好傘被欣賞它的人得到。哪怕公開喊價或許更高些,我也不愿大家因此傷了彼此和氣?!訍圬?,取之有道’。”
公開拍賣變數(shù)太多,到時候季衡之或者哪個書生亂喊價搗亂,阿綿有什么辦法?
況且寫個紙條而已,大家都想著萬一給自己撿到漏了呢?
若是其他人都寫個十文、二十文,自己寫個五十文,就能得一把價值不菲的檀木傘!
阿綿表面很鎮(zhèn)定,只有一直在身后撐著另一把竹骨傘的人能察覺到她的腿微微地發(fā)著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