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綿只見林后飄出一張瘦削慘白的臉,一頭亂發(fā)油膩膩的卷曲著,一股臭味撲面而來。
“你你你、你不要過來……”
她被嚇得魂飛魄散,哆哆嗦嗦地往阿豆身后跑。
“怕什么……吃了你不成,”那嗓子沙啞得不成樣子,帶著一股濃濃的酒氣,“嘖……這才多久,就不認得爹了?真是不孝……”
他跌跌撞撞又爬了兩步,形同鬼魅,上前去拿了一個擺著的蘋果,咬了一大口。
阿綿定睛一看,此人不知怎么瘸著一條腿,看上去已老了十歲,但依稀面目中還能看出正是自己的父親。
她這下由怕轉(zhuǎn)怒,一把搶回了那蘋果,站起身道:“這不是給你吃的!”
陸爹發(fā)出一陣難聽的笑聲,“阿綿,爹剛剛都聽到了,你掙錢了。我把你養(yǎng)這么大,你也該回報一下了……”
“我就算把錢丟在水里,也不會給你的?!卑⒕d氣得要命,折了樹枝胡亂地打了起來,“不許你在這里,你給我走開!”
陸爹此時像完全不覺得痛一般,依舊揚著嘴角靠著那墳堆,“小阿綿長大了,有本事了,不要爹了……給點銅板吧,你阿爹要死了……哈哈……馬上就和你娘去作伴了……你若是不給,我便要上你那夫家要去!”
此時的阿綿已經(jīng)不可同日而語,并未被輕易唬?。骸澳氵@樣子,爬三天三夜都到不了!”
“我叫人抬著我去,就說……孩兒不孝啊……連親爹親丈人都不管了……”
自阿綿嫁人后,陸爹就徹底成了一個人。他每日游手好閑,最后連房契都當了出去,白日醒了就去打酒喝,晚上要么人事不省的在路邊一躺,要么游蕩到此地昏睡。賭坊倒是沒有再去了,因著他沒有大贏過,醉的常常連牌也看不清楚,輸多了就沒了興致。
他在一片朦朧中,感覺小阿綿似乎已經(jīng)長高了,日子應當過得還不錯。
“根本就不會有人抬你,你看誰會理你好了?!?/p>
陸爹古怪地嘆了口氣,“……那就叫我死好了,到時候等我孤零零地被人發(fā)現(xiàn),戳斷你們的脊梁骨。哼……你半夜這樣偷偷跑出來,被你夫君發(fā)現(xiàn),肯定要打死你。”
這一說提醒了阿綿時間緊迫。
她趕緊去燒剩下的黃紙,陸爹見人也不咸不淡地在旁邊說著風涼話:“人都沒了,花這些錢做什么。還不如給我呢……小阿綿,你把錢給我,我以后替你祭掃……”
阿綿此時燒完紙,卻礙于陸爹在旁邊,原本有許多話要和阿娘說的,此刻也只能說:“娘,我們都好好的,你在下面缺什么用的,都托夢告訴我。我以后再回來看你?!?/p>
正說著,一旁的陸爹卻渾身抽搐,抖如篩糠,他渾身蜷成一團,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呼痛聲:“鬼……鬼……鬼要來了!”
“爹,你這樣嚇唬我也沒有用,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了?!卑⒕d收拾著東西,靈機一動,“還有我走了你不許偷吃這些貢品,我在里面放了瀉藥,你要是吃病了可別怪我……”
“真的、真的——??!”
下一秒,陸爹像一塊破抹布似的被拎了起來,接著被一條拋物線的不知扔到了哪里,發(fā)出“撲通”
的一聲。
阿綿僵硬地轉(zhuǎn)過脖頸,眼前人面色陰冷如鐵,目光如刀,眼中盡是戾氣之色,“陸阿綿,你是不是要跟我解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