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判不判,這不也進來了嗎?
小白臉坐直身子,興奮地炫耀:“這都不懂啊,現(xiàn)在是刑拘,還沒批捕呢,37天以內要是捕不了,就得放人?!?/p>
肉墩子白他一眼:“嘚瑟什么玩意?跟個牛逼人似得,你剛進來那會不也是狗逼不懂嗎?”
小白臉靦腆怪異地笑著,沒有爭辯。
黑黑瘦瘦的那小子是個殺人犯,名叫阿威,自始一進來他就沒說過話,我聽說他是個二進宮的,主動地向前挪了挪身子,用請教的口氣對他說:“這里邊的所有事以前還真沒有琢磨過。”
阿威這會終于說話了,臉上呈現(xiàn)出一個經(jīng)驗十足的滄桑:“說好吧,這個地方也好,有吃有喝無壓力,你是個白領應該明白職場里的勾心斗角,在這就不一樣了,只要干好該干的活,什么都不用想,但有一點,就是熬人啊,好人也能熬成神經(jīng)病,進來了先是刑拘,然后檢察院批捕,不夠捕的要不放了,要不撤捕給勞教,勞教還不如判刑,勞教是最苦的,把人當牲口使,逮住你就讓你干活,制人不眨眼啊,寧捕不勞進來過的都知道?!?/p>
我心想,這里邊確實無壓力,但難免忍不下受的氣,這二進宮的人說的頭頭是道,看來以后多向他學習生存之道。
阿威接著說:“咱說咱這邊兒,逮捕證一簽,還得等著起訴、開庭,一次不行兩次,判完了,不服氣還得上訴,終審判決接到手算一大關過了,下面就等著下勞改隊,以前的勞改局現(xiàn)在聽說叫監(jiān)獄局了,都是一個操行,下隊之前得先在監(jiān)獄圈著,二十年往上的重刑犯兒就撂那了,其他人一般一個月后就分到各個監(jiān)獄去,這就正式開始獻身勞改事業(yè)了。折騰吧?”阿威笑著問我。
“這太深奧了。”確實聽的我頭暈目眩。
“那你上次是因為什么進來的?”我問。
“跟虎哥一樣,但我是搶劫,不是入室搶劫,也沒有輪尖未遂?!?/p>
肉墩子受了刺激似的喊:“別他媽說我是輪間未遂!”然后站起來對著大伙下了命令:“都聽好了,以后誰在說輪尖未遂的事,我他媽把他老二給他拽下來,掛窗戶上風干腌咸菜?!?/p>
阿威接著說:“那時候我還小不懂事,就搶人家一個包子,沒給錢?!?/p>
老大突然好像看見了什么,從鋪上直起身子沖著右邊大罵:“都你他媽的閑的蛋疼了,監(jiān)規(guī)全背會了嗎?是不是讓我給你們來狠的。”
原來那邊躺著倚著聊天休息的一下子坐起來大半,打坐似的盤腿坐好,眼睛一律望向墻上的一張整開布告----看守所在押人員行為管理規(guī)范,有的還一邊看一邊嘴里小聲嘟囔著。
一個老頭拿著本不知道在寫什么,本子上有那么兩行字,可能是因為近視而沒戴眼鏡,臉和本的距離很近,不像在看,而是在聞。
小白臉這時也來了精神,手一招呼:“鞋拔子,過來?!?/p>
鞋拔子臉的強尖犯立刻緊喝了兩口涼水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像一只訓練有素的狗一樣蹲在小白臉的面前,臉色有些對前途感到迷惘似的苦惱。
“給我背背第九條。”小白臉說。
“第九條,第……哦,我想起來了,不準。。。。不準散步敵對言論和煽動敵對情緒?!?/p>
“媽了個巴子的,那是第九條嗎?”肉墩子用他那虎鉗子一樣的手扭住鞋拔子的臉,從左拽到右,又從上拽到下,然后又狠狠得在他腦袋上梆的一聲敲了個腦瓜崩。
“哎喲!”鞋拔子疼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