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小姑娘都偷偷買回閨房里看,又不單只有我?!苟摇改欠N書」還是出自她這個小姑娘之手?!负冒?,不合適我看,那你看完的感想呢?」她想聽聽他對她大作的評價。
「太過銀蕩?!顾喍逃辛Φ卦u斷。這種燕好野合、床第纏綿,應當是關起房門的極私之事,說出來都嫌羞恥了,何況大剌剌付梓成冊?
「就這樣?」天香等了很久,等不到下一個評語,不敢相信自己整個月的心血只值這四字?!
「嗯?!购V定。
天香俏顏垮了下來,失望寫在她嫩芽似的芙容上。
她知道要有雅量聽別人的評論,她也一直都很樂觀,要是別人的意見好,她絕對樂意改,要是別人惡意嫉妒的酸言酸語,她也能充耳不聞,當對方在放屁。可是鹿玉堂那種「一無可取,我還是想了很久才想出來『太過銀蕩』這四字評語」的模樣,她還是小小難受了一下。
「沒有任何可以夸獎的地方?」她不死心地追問。
鹿玉堂看她黯淡的小臉還殘存一絲絲希冀的火光,好似只要他給的答案不對,那簇小火光也會跟著被吹熄……只是他不清楚怎樣的答案才是她要的。
「好像找不到?!顾€是決定順著自己真實的想法回她。
那本書讀完,就是弄懂了許多茍合的姿勢及技巧,其他什么忠孝節(jié)義、孝悌友愛的大道理在上頭都找不到。
好——大——的——打——擊——
天香覺得青天霹靂響徹云霄,每道閃電巨雷都直落落劈向她,每一聲都轟得她頭昏眼花……她第一次覺得自己一無可齲她第一次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是根朽木。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能力、沒有本事、沒有才華,她根本就該找條白綾,再挑處風水好、氣氛佳的屋梁上吊自殺!
小牡丹垂頭喪氣,像正迎向凋零前的最后一抹晚風,做出茍延殘喘的嗚鳴。
慘了,她這么在乎他的話,所以受的創(chuàng)傷更大。
這個打擊大到應該會讓她半年內無法執(zhí)筆寫字吧……「妳認識寫這本書的人嗎?」他好像看到她在偷擦眼淚。
「不不不不——我不認識!」開啥玩笑!現(xiàn)在怎么可以承認自己就是那本毫無優(yōu)點的破書作者?!不不不不,她絕不承認!絕不!
倘若他對《幽魂淫艷樂無窮》讀不絕口,對她的文藻詞匯佩服得五體投地,好似能讀到此書,是他祖上積德,并且這輩子死而無憾,進而打算將書當成鹿家傳家之寶,一代一代傳承下去,那么當他開口一問,她一定立刻跳出來坦承自己的身分,好讓他對她進行膜拜??上屡c愿違,她沒臉也沒膽指著自個兒的鼻尖,告訴他——書,是我寫的……這是文人最后殘存的尊嚴,她一定要堅守。
「那……那本書你怎么處置了?」一把火燒干凈嗎?
「收著?!箷撬偷?,他沒道理丟……鹿玉堂沒發(fā)現(xiàn)自己這想法有什么不對,只是非常直覺認定。
「很礙眼吧?不然……我跟你買回來?」買回來她還可以將不得他青睞的書撕個粉碎,當作讓鹿玉堂不滿意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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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賣。」鹿玉堂想也不想。
「為什么?」不是說不好看嗎?
「書是我的,賣與不賣由我決定?!孤褂裉铆h(huán)視竹舍,小小屋里并沒有多余空間,但采光相當充足,暖亮的陽光自頭頂琉璃窗灑落,四面墻壁有三面半全是驚人藏書,足見屋主的愛書成癡。再過去有條通往屋后的走道,連接著其他房間。一切都是精致布置,他壓根不認為這里是下人房。
「妳在曲府只是個下人?」他很懷疑。
「嗯,我算是曲府家仆?!箮颓鸁o漪賺銀子,算是他的下人沒錯吧。
「他買我來伺候妳?!惯@是下人的福祉?那么似乎曲府主子也太寬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