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嫌棄的?妳雖然在瓦子院長大,可又不是鴇兒,人也清清白白的,以男人的觀點來看,妳就該稱之為璞玉,沒什么落人口實之處,難道他沒聽說,出淤泥而不染?」月下輕哼。像有人老以為她畫淫畫,人也要跟著風騷浪蕩,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真讓人嗤之以鼻。
天香不答腔,只是不由自主又將目光往窗外飄,在來來往往的人群里尋找熟悉的身影。
「像這種人,妳找他回來做什么?」月下繼續(xù)剝橘子吃。「他又不憐借妳,難道妳想找個心里嫌棄妳的人,成天和他鼻眼相對?那不是挺無趣嗎?」
「我不知道……可是我想念他……有時坐在桌前要寫稿,就是忍不住一直抬頭看著他習慣坐的那個位置,然后頭一低,眼淚也跟著掉下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想見到他,想看著他,就是如此。
「怎么會不知道呢?妳不是時常在寫的嗎?」月下朝她眨眨眼,「每回妳寫陰陽調(diào)和之前的那些段子呀?!闺m然《幽魂淫艷樂無窮》是以床第秘事為主,但天香總是個年輕小姑娘,腦子里將情呀愛的擱在情欲之前,不容許她筆下的男女非心歡而交,所以在云雨之前,往往會花些功夫讓男女互訴情衷、互吐愛意。
所以天香怎么會不懂、怎么會不知道?她現(xiàn)在的模樣,現(xiàn)在的心境,在她的筆下都出現(xiàn)過的。
「我知道自己好喜歡他,可是我猜不出來他喜不喜歡我?如果是我寫出來的文字,我就能摸得著他的心意,不管是嫌棄我或是看輕我,抑或?qū)ξ矣行┫矏郏叶伎梢宰砸涯媚?。但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我出口已想出來的虛角,有時我覺得他應該要安慰我的拍拍我的肩,然而他卻悶聲不響的……」
「妳哪能拿自己書里的男人套在他身上?妳書里的好男人要幾個有幾個,實際上要找還真難哩?!?/p>
「是沒錯,他確實和我書里的男人不一樣,否則他老早就對我不軌了……」她書里可沒他這么冷硬又死腦筋的男人。
「說來說去,妳就是在等他對妳動手動腳呀?」月下好笑地瞅著她。
「妳甭笑!妳和我一個樣的,我們一個寫淫書一個畫淫畫,滿腦子全是些不正經(jīng)的東西。再說,食色性也,我喜歡他,會、會這樣想也是天經(jīng)地義呀!」天香紅著臉道。
「誰跟妳一個樣呀?我畫秘戲圖是為糊口,可不是我月下偏好此道?!冠s快劃清楚河漢界。
「那是因為妳還沒遇見妳心儀之人,否則我看妳一定會將他畫進妳的畫里,任妳擺弄成各種態(tài)勢,什么白虎騰、什么野馬躍、什么吟猿抱樹的!」
「妳那些媾合的動作我可不懂。」月下無辜地眨眨眼,將憨傻的表情學個十足十。
「不懂?!不懂妳還畫得栩栩如生!」有些動作她只能單憑文字想象,可月下就有本領(lǐng)化文為圖,讓她時??吹媚康煽诖簦膊沤K于明白那些白虎騰、野馬躍、吟猿抱樹、馬搖蹄到底是什么困難的肢體動作。
「我悟性高呀,妳寫出來的描述,我瞧懂了,就畫得出來……說來說去,還是妳功力高啦?!顾弥忭旐斕煜?。
「反正我就是銀蕩。」哼。
「他這么罵過妳呀?」
天香搖搖頭?!杆徽f過我的書銀蕩……」
「說妳的書銀蕩是在夸妳吧?妳寫的本來就是淫書呀,不淫才失敗?!闺y道要在淫書里找到什么忠貞大道理嗎?
「我不敢承認是我寫的?!沽R書如罵人……「膽?!?/p>
「誰會在書被批評得一文不值時還舉手承認那是出自自己手里的?」她才沒有那種勇氣。
「尤其妳又這么在乎他,所以就更害怕看到他眼里對妳的稿子有任何不齒了,是不?」
「嗯。」完全正確。
「天香,妳真的沒救了。萬一這輩子都找不著他可怎么辦呀?」月下不得不以最壞的打算替她煩惱。瞧她這般死腦筋,接下來的人生不就全在一片烏云籠罩里度過了?
天香又搖搖頭,她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