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妳讀的書,恐怕有一些帶壞了妳,例如《幽魂淫艷樂無窮》這套書,絕對列入首禁——鹿玉堂在心里道。
「有些書妳不合適看?!?/p>
「哪些書?」為了寫稿,她需要閱覽大量的書籍。
「《幽魂淫艷樂無窮》?!顾胍膊幌氲氐?。定是那些書太銀蕩,才會讓她在睡夢里還深受影響。
「是因為它行文太粗俗嗎?」
「銀蕩?!顾a充。粗俗倒不會,相反的,行文者的文采堪稱優(yōu)美,只是意境令人想入非非。
天香噘著嘴,「可是除了銀蕩之外,它還有其他可取的部分呀,你瞧過也知道,像第十三回英雄救美,就是在告訴世人見人有難,定要仗義相助——」她有自己的一套說詞。
對,仗義相助之后美人舍身報恩,緊接而來就是滿滿一章回的翻云覆雨。
鹿玉堂并不認同她的想法。
「總之,別看那類書?!顾幌矚g想象今早若是變成曲無漪或曲練,甚至任何一個男人去喚醒她,都讓睡迷糊的她扎實吻轉(zhuǎn)—那會讓他想握緊拳,狠狠毆傷他們!
「但第十五回和尚放生鳴蛙,也是告訴世人生命之珍貴,不因人與物的不同而有差異!也是希望人要心存善念,不動殺戒——」她還在辯。
沒錯,放生鳴蛙的當夜,蛙化為人形,刻意與和尚在池畔相遇,兩人就在池里享受魚水……不,「蛙」水之歡。
鹿玉堂不懂,為什么《幽魂淫艷樂無窮》無論橋段如何鋪陳,最終目的就是一場淋漓的歡愛?
「姑娘家不適合讀這些?!?/p>
「那要讀什么?《列女傳》?《女孝經(jīng)》?《女論語》?要我背出一大段也沒問題——凡為女子,先學(xué)立身,立身之法,惟務(wù)清貞,清則身潔,貞則身榮。行莫回頭,語莫抓唇,坐莫動膝,立莫搖裙,喜莫大笑,怒莫高聲。內(nèi)外各處,男女異君;莫窺外壁,莫出外庭,出必掩面,窺必藏形,男非眷屬,莫與通名;女非善淑——」
他阻止她繼續(xù)下去,他沒想到她將《女論語·立身章》倒背如流。
「也不一定要讀這類強調(diào)貞節(jié)枷鎖的書籍,只是那類淫書等妳大些,嫁了人再看?!?/p>
「《幽魂淫艷樂無窮》也被很多娘親當成枕邊書送給出閣的女兒,這是不是表示它還是有它的學(xué)習(xí)價值?」枕邊書又名女兒圖或嫁妝畫,用來教閨女了解夫妻房事。
「那個學(xué)習(xí)價值是等妳與妳夫婿放下芙蓉帳之后的事,不是妳現(xiàn)在該懂的?!孤褂裉糜行┌脨雷约簩⒃掝}導(dǎo)向這頭,他……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在教女兒床第秘事的嬤嬤。
「難道你認為女孩子在洞房花燭夜時,無知又愚蠢地指著夫君的腿間,問他怎么長了根尾巴,這樣會比較好嗎?」天香反問他,那天真的臉蛋實在是讓鹿玉堂很難相信這句話是出自她的嘴里。
「妳懂得真多……」他不是在夸贊她。
「當然,我在瓦子勾欄出生,見多聽多,懂得也多?!?/p>
瓦子勾欄,妓院。
以前拿瓦子院當玩游戲的地方,處處可見春宮壁畫、淫書,再不就是真人實況的淫靡燕好,她要不懂還真難。
天香也不怕身世被人看輕,她活得坦蕩,沒什么不能說的,何況她瞧見鹿玉堂眼中只有驚訝而無嫌惡,她也更放心地續(xù)道:「我娘襁褓時就讓人丟棄在瓦子院門前,是鴇嬤嬤將她養(yǎng)大的,所以一切就像早已鋪好的路,她在瓦子里長大,成為瓦子里的姑娘,開始過著送往迎來的日子。她是個傻呼呼的好人,從沒怨過她的人生,不小心也不清楚和哪個恩客懷上我時,也不曾有過打胎的念頭,她說,她很期待我的出世,為了我,她滴酒不沾,每頓飯都吃得好飽,因為身子可不單是她一個人的。」天香夸著自己的親娘,也不懂害躁,「我娘真的很好,又寵我,瓦子里的大姨小姨都很喜歡她,她琴棋書畫都是一絕,評花榜上永遠都是榜首,很多富家公子說要替她贖身,但她都笑著婉拒,說是怕我會被富家公子的正妻小妾欺負,情愿放棄嫁為人婦從良,也不讓我受委屈?!?/p>
天香嘿嘿傻笑。不說她娘了,再說下去都要將人捧上天了。
「那妳娘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