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鹿家從三代之前就立下祖訓(xùn),世世代代為奴為仆,為主子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我們的身分是影子,一生認(rèn)了主子就絕無貳心,主子死,我們不容獨(dú)活,因?yàn)橐獋髯?,絕對必須先讓我們斷氣,否則我們不許任何人動主子一根寒毛。但是鹿玉堂背叛了老主子?!归_口的是男人,他臉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不見,娓述著屬于鹿家人的宿命,以及他們仇視鹿玉堂的原因,「老主子死于非命,鹿玉堂卻活下來了,這是我們鹿家之恥!他讓我們鹿家人蒙羞,讓我們在主子面前抬不起頭,讓我們背負(fù)著背叛者的弟妹這罪名,而他卻悠悠哉哉地遠(yuǎn)離這一切!」
「所以他該死!」女人狠狠接話。
「這……」天香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抿抿唇,又抬頭,「他……一定有他的理由嘛,你們要不要坐下來好好聽他說?」她可以充當(dāng)和事佬,在茶樓擺一桌請雙方用膳,大家吃飽酒足再來談嘛……「唯一的理由就是他懦弱!見老主子有難,他膽怯,只想保住自己那條賤命!」
「不是這樣的……他不懦弱也不膽怯,更沒有悠悠哉哉遠(yuǎn)離些什么……」
天香搖頭,不斷搖頭,否認(rèn)女人的指控。
她知道鹿玉堂沒有因?yàn)楸撑讯玫礁腋5娜松喾吹?,他像馱負(fù)好多沉重的包袱,卻無人可以傾訴,就這樣自己一個(gè)人扛著,任人誤會、仇視,自已藏著秘密——她眼中看到的他,是這樣的。
「我看得出來,他一直都不快樂,他的眼睛里,總是有好多沉斂的復(fù)雜情緒,當(dāng)他不說話時(shí),他在想心事,我終于知道那個(gè)模樣的他是在想些什么了……」
女人突地甩了天香扎實(shí)的一巴掌,讓正在說話的天香咬到了舌頭,一絲血紅從她嘴角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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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用替他說話,妳不過是個(gè)局外人,無權(quán)置喙!妳不是我們,沒資格用這么簡單的幾句話就想替他脫罪!」
女人使勁的摑掌害天香一時(shí)之間頭昏眼花,火辣辣的疼痛牽動著嫩頰,讓她疼得忘了說話。
「妹子,與她無關(guān),別對她動手,妳遷怒在她身上又有什么用?」
「哼!」女人被男人阻撓,氣焰難消地撇開芙顏。
「妳還好吧?咬著舌頭了嗎?」男人檢視著天香的傷勢,臉上都有爪子印了……「妹子,妳下手真狠?!?/p>
「哼。」女人這聲哼得有所遲疑,似乎也對在天香臉上留下刺目的摑掌痕跡感到魯莽。
看來等會會更腫……要是讓鹿玉堂瞧見,恐怕會讓他大為光火。
「鹿玉堂不是那種人……你們之間一定有誤會,我認(rèn)識的鹿玉堂不可能像你們說的那樣……你們誤會他了……」天香腦袋里嗡嗡作響的暈眩還沒甩干凈,菱嘴已經(jīng)一張一合續(xù)道。
她一定要替鹿玉堂說話……因?yàn)樗嘈潘?/p>
「妳還敢說!」女人立即忘掉心里那份對天香小小的歉疚,一聽她這么說就滿腹不滿,手掌一揚(yáng),要再賞她左頰一記。
「住手?!鼓腥藫踝∨说恼?,也對天香道:「妳別再說些惹人生氣的話,乖乖閉上嘴,省得挨皮肉疼?!顾呛靡?。
「鹿玉堂不是那種人——」天香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皮肉痛,堅(jiān)持地不斷重復(fù),「我才認(rèn)識他多久,都可以這么篤定地相信他,你們身為他的弟弟妹妹,難道你們不明白他嗎?你們不信任他嗎?」
「我們曾經(jīng)信任他,他說的話,幾乎等同于主子的命令?!鼓腥溯p輕撫著天香右頰色澤越來越鮮艷的五爪印,冷不防收緊掌心,將她那張小巧精致的臉蛋一把擒握,「但是他背叛了我們的信任!」
「嗚」天香整張臉落入男人掌握,只消他手掌一攏,就能擰碎她的小臉。
「就是因?yàn)樘^信任,所以被人背叛時(shí),排山倒海而來的憤怒是誰也擋不下來的。如同有朝一日,他也背叛了妳,妳是否也會恨他恨到想殺了他?這頗令人玩味,妳說是不?」男人緩緩側(cè)過身,目光落在身后,對身后來人道:「你說,是不?」
鹿玉堂停佇在涼亭外二十步遠(yuǎn)的距離,好耳力使他沒漏聽任何一個(gè)字。
女人一見到鹿玉堂,立即操起雙劍,連喊殺喚打的時(shí)間都省掉,蓮步輕蹬,身子卻像疾出的飛箭,挾帶猛烈殺氣奔向鹿玉堂,雙劍使來威風(fēng),流暢得仿佛雙劍與她的左右手融合為一。
鹿玉堂揚(yáng)起右手去擋那兩把削鐵如泥的雙劍時(shí),天香嚇得尖叫,以為出口己會看到他右臂被硬生生斬?cái)?,然而原先手無寸鐵的鹿玉堂不知從哪里摸出一柄幾乎與他等高的長劍,將兩柄攻勢兇猛的雙劍格下。
女人手部攻擊被阻,單膝一頂,翻身轉(zhuǎn)躍時(shí),鞋底穿出尖利的長針,鹿玉堂面不改色,不慌不忙左手一托,執(zhí)住女人的腳踝,使出兩成力道,讓她還沒來得及出腳,身子就在鹿玉堂手里翻了一圈,暗算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