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珍厲聲怒罵道,“去,到太平街告訴賈蕓,讓他趕緊接了他老娘回來。賈家人,怎好到那等腌臜下三濫的地方去?他不要臉,他娘也不要臉了?就算他娘倆兒都不要臉,我賈家還要臉面!再敢往那跑,必以族規(guī)處置,先拿回來,打個半死!”
賈蓉面色木然的出去,還未出門,聽到賈珍又傳命候在門外侍立的小廝,“請東盛趙老爺入門說話。”
一陣寒暄問候后,趙東林于寧安堂落座。
看著寧安堂極度奢靡華貴的陳設(shè),趙東林心中也隱隱震驚。
東盛趙家算得上是天下巨富了,但這個世道,許多東西并非有錢就能買得到。
譬如那門口高懸的赤金九龍青地大匾,匾上寫著斗大的三個大字,“寧安堂”,后還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書賜寧國公家宴”,又有萬幾宸翰之寶,便是太祖高皇帝大??!
堂正中擺一大紫檀雕螭案上,設(shè)著三尺來高青綠古銅鼎,懸著待漏隨朝墨龍大畫。
這些皆御賜之物,太祖御筆。
便是隆恩寵遇,即便當(dāng)朝一品宰相家里也未必能有。
可惜啊!縱這等家底背景,然子孫不肖,也只能沒落至斯。
如今府第依舊是當(dāng)年的府第,可這承爵人,又焉有當(dāng)初榮寧二公在朝時權(quán)傾天下之威望?
這般一想,趙東林心中對公府高門的敬畏感就消去了大半。
幾番客套后,趙東林落座客位,道,“今日冒昧前來,實是有事相求?!?/p>
賈珍心里有數(shù),面上豪氣,道,“趙兄有事不妨直說,但凡兄弟能辦的,絕不推搪?!?/p>
趙東林聞言一笑,心知這等勛爵子弟做大事或許力有不逮,可人情往來的應(yīng)酬卻是一等一的好手,隨即便將賈蕓手中有染布良方一事說出來,最后贊道,“賈家不愧是百年華族,連皇上都下旨稱贊,族中子弟也爭氣,將軍這樣的族長,實為天下家長之楷模啊。”又道,“我趙家門下有些許產(chǎn)業(yè),其中以東盛布號為主。原不該打擾貴府,只是聽說貴族薔公子將一份染布方子賣給了恒生王家,所以才厚顏上門相求方子。若能得此方,東盛號愿出白銀一萬兩購買?!?/p>
賈珍聞言面色驟然一變,一萬兩銀子,即便對寧國府來說,都絕對不算是小數(shù)目了。
寧國府每年的進(jìn)項大都靠田莊收成,那么多莊子,一年了不起也就五千兩銀子,遇到災(zāi)年,連一半都夠嗆。
這一萬兩銀子,卻頂?shù)纳蠈巼甑倪M(jìn)項。
他沉吟稍許后,緩緩道,“趙兄既然開了口,無論如何,兄弟不能不給這個面子。只是趙兄所說,那是何人呢?”
“是賈蕓,我本想直接去蕓公子去買,只是想來他不過一個孩子,又在金沙幫那樣的虎狼之地,果真給了他一萬兩銀子,家大人又不在跟前,豈非害了孩子?到那時,連我趙家身上都要背上一份罪過,所以還是來尋將軍這個賈族族長來商議?!?/p>
賈珍一聽,面色好看許多,點頭道,“趙兄不愧是都臺大人親弟,法理人情都想的明白周到。也罷,兄弟我就親自陪你走一遭罷?!?/p>
趙東林聞言一笑,從袖兜里掏出一疊銀票來,放在桌幾上道,“畢竟是賈家內(nèi)部事,我這個外人就不參與了。將銀票留下,明日派人來取方子就是,實在叨擾勞煩將軍了。”
看著桌幾上那一疊大龍銀票,賈珍眼睛一亮!苦水井,太平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