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的冬天,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我坐在院子里曬著太陽,津津有味的聽著陳列衣講著故事,突然間發(fā)現(xiàn)墻頭上趴著一個少年,似乎也在聽著故事,一臉入迷神情。發(fā)覺我們看到了他,他從墻上跳進院子,撓著腦袋,不好意思的笑著說:“我叫沈拓?!?/p>
他叫沈拓,是沈記糕點鋪老板的養(yǎng)子,前兩天追一只鳥跑到我院子外,無意聽到了說故事聲,一聽便入了迷,之后便時不時過來。
沈拓愛聽故事,也愛講故事,又都是少年心性,所以我們很快打成了一片。本來嚴素非對于沈拓出入我院子有些異議,但想著到底有人陪伴我,便也默認了。嚴素非一默認,沈拓爬墻的日子也就結束了。
那一年,沈拓十四歲,陳列衣十四歲,我的年紀,不詳!
沈拓成了我院子的???,每次來要么帶些糕點,要么帶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后來見我身體漸好,能行走,便也帶著我走出了院子。和鄉(xiāng)那片開滿茶花的山坡是我們常去的地方,因為站在山坡的最高處,能看見茫茫的洗月湖,以及對岸望月國綿延的山脈。除了山坡,街上的茶館酒肆小店鋪也是我們流連忘返的地方,我們喝茶嗑瓜子聽說書,不亦樂乎。有時候興趣所致,也尋那無人的地方,比如祠堂比如田野。
這樣的日子一過兩年。兩年后,沈拓離家出走去追求他的人生理想,走前留給我一串糖葫蘆,并且豪情萬丈的告訴我總有一天他沈拓的名字會千里迢迢傳入我的耳里,可是兩年過去,他始終下落不明,音訊全無。我本以為再見遙遙無期,誰知猛然間他站在我面前,手執(zhí)利刃,招招帶殺機!
縱使聽過故事無數(shù),卻也未料過這樣的劇情!
沈拓,他到底為何要刺殺我?
第二日一早,嚴素非就到了王府。
彼時我正坐在梳妝臺旁梳理著長發(fā)。銅鏡里的那名女子,面容清瘦,臉色蒼白,表情不悲不喜毫無波瀾,就連那雙眸子也似濾去了所有情緒,只是深邃難測。
看著鏡中人,恍然間想起曾經有個男子站在我身邊為我梳頭描眉,說不盡的繾綣,而在窗邊,也曾有個天真少女,見著此般柔情,捂嘴輕笑。那時從窗戶灑落進來的陽光,給了如今的記憶蒙了層霧氣,竟有種不真實的錯覺——一瞬失神。
回神之時,聽得屋外人聲,一回頭,卻見嚴素非正跨過門檻。
興許是我面色太不好,嚴素非見著我,眉頭就緊蹙,而后說道:“聽袁起說你這兩日食之甚少,可是為何?”
無法正視其嚴厲的臉,我低下頭,卻不言語。也不知為何,這兩日望著滿桌佳肴,卻無動筷心思,一整日滴米不進滴水不飲似乎也無妨。
戲文里說茶不思飯不想夜不能寐是因為相思,那我現(xiàn)在,又是為何?
給嚴素非倒了杯茶后,走至窗前椅子下,任由晨光打在臉上。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你為何這般消沉?”嚴素非沉沉道。
我瞇了瞇眼,搖了搖頭,道:“沒什么?!?/p>
“沒什么?!”嚴素非音調上揚,“云遲,這幾年我可一直在你身邊,你有什么樣的心思我能不清楚?如果沒有發(fā)生了什么,你會變成這樣?如果沒有發(fā)生什么大事,你能這樣失魂落魄?!”
見我沉默,嚴素非繼續(xù)道:“以前你雖然少言,卻不沉默!臉上少悲少喜也不像現(xiàn)在這樣面無表情!云遲,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讓你躲在這院子里不愿見人!你不愿見蘇青云,連云浮都不愿見!你說沒發(fā)生什么,你覺得我會相信?!”
我低垂著頭,看著地毯上的光圈,感受著嚴素非逼人的視線,許久之后,我才輕輕道:“我只是有點累?!笔堑模悬c累,累的不想說話,不想見人,只想一個人躲起來求一個安穩(wěn)。
嚴素非見我這樣子,無奈的嘆了口氣,卻也不再緊著追問,而是說起了另一些事,“聽蘇紫煙說,小樓里的兩名刺客之中,有一個你認識?”
我點了點頭?!笆殖掷蟿Φ哪敲炭?,就是沈拓?!彪m然這是事實,但從嘴上說出,心里還是有些異樣,于是這頭點得也是僵硬。
“沈拓是沈記沈老板在赤炎采辦時撿到的棄嬰。他來到和鄉(xiāng)時不過兩個月大,之后的十六年也始終生活在和鄉(xiāng)未曾出去。之后他離家出走,沈老板都覺得突然。離家之時沈拓雖有些功夫卻也不過一般水平,可據(jù)蘇紫煙說,沈拓持有老劍,使得還是御數(shù)最高的劍法御數(shù)劍法,并且已入宗師之境,看來離家后的這兩年,在他身上發(fā)生了不少事情!
而且他極有可能是刺殺陸若傅的那名殺手,可是他為何要殺陸若傅,又為何要在小樓刺殺你們!這兩者又有何聯(lián)系?他是成為了職業(yè)殺人受雇于人,還是這些事件是他自主……”
“不是自主!”見嚴素非陷入思考之色,我開口道,“沈拓一開始并沒有認出我,認出我后就停止了刺殺,所以我想他是受人指使。不過——”想著我接下去要說的話,心波微蕩。
“不過什么?”嚴素非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