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地,一字一頓地開始口述,那不僅僅是一封家書,更是一個兒子、一個丈夫、一個父親,在生命盡頭,對家人最后的,全部的牽掛。
江葉認(rèn)真地記錄著,每一個字都重逾千斤。
角落里,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左腿纏著骯臟繃帶的少年兵,怯生生地、帶著無比的羨慕看著這一切。
他靦腆地鼓起勇氣,小聲問道:“長官,能、能不能也給俺照一張?俺也想給俺娘捎一張。”
江葉轉(zhuǎn)過頭,看著少年因失血而蒼白的臉,心中酸澀難當(dāng),用力點頭:“好!當(dāng)然可以!”
這一聲“好”,仿佛打開了某個閘門。
“長官!俺也要!”
“給俺也照一張吧!”
“俺不會寫字,長官能幫俺寫幾個字給屋里頭不?”
請求聲從病床的各個角落響起,虛弱卻急切。
很快,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出了醫(yī)療所,傳遍了整個簡陋的營地。
那些尚且能動的,只是輕傷的,甚至只是在休息的士兵們,都紛紛涌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將江葉圍在中間,眼神里充滿了同樣的渴望。
他們不在乎江葉奇特的裝扮,不在乎他神奇的手段,他們只在乎一件事。
這個長官,能幫他們把最后的念想送回家。
江葉來者不拒。
他從系統(tǒng)那兒買來一沓紙筆,坐在一個破舊的彈藥箱上,身前排起了長長的、安靜的隊伍。
“長官,俺叫李二牛,河南信陽李家溝的,跟俺娘說,兒子沒給她丟人,讓她別哭,下輩子還給她當(dāng)兒……”
“俺是王鐵柱,俺娃剛滿月。告訴俺媳婦,找個好人嫁了,把娃拉扯大,讓娃讀書……”
“跟俺爹說,地里的租子要是實在交不上……就算了……俺不孝了……”
“俺沒啥說的,就把照片捎回去就行。讓俺爹娘看看俺穿軍裝的樣子。”
每一個聲音都平靜,甚至帶著一點不好意思的憨厚,仿佛不是在交代遺言,只是在嘮家常。
但每一句話背后,都藏著怎樣的不舍與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