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該用飯了。”入畫低聲喚著,凝了凝眉,嘴唇翕動道:“姑娘……沒事兒吧?”
“我能有什么事兒?”惜春皺眉冷聲說著,坐在圓幾前,拿著筷子用著飯菜,輕聲道:“讓后廚明日做的飯菜,不要太寡淡了。”
入畫聞言又驚又喜,說道:“姑娘我就說,正是長身子的時候,總吃太清淡的也不好,剛才得虧是珩大爺沒留下用飯,如是瞧見了,該發(fā)火了,上次雞蛋羹的事兒,姑娘忘了?”
“原是妙玉師父在,不想以葷腥氣沖撞了她。”惜春柔聲說道。
卻說妙玉在回廊處佇立了一會兒,心神恍惚,直到?jīng)鲲L寒氣下來,就覺得腿間有著異樣的不適,蹙了蹙秀眉,喚上小丫頭,去和惜春打個招呼,回到自己所居院落。
自妙玉入住寧府之后,見其與惜春投契,在秦可卿的吩咐下,在挨著惜春的院落另一座幽靜小院住下,時常往榮府與王夫人談論佛法。
軒室之內(nèi),燈火通明,妙玉端坐在廂房中,妙常髻下的玉容如霜,低頭看著佛經(jīng),一時卻靜不下心來,提起毛筆在黃表紙上,寫下一行娟秀的小字:“欲潔何曾潔,云空未必空?!?/p>
端詳出神,羊毫毛筆的墨汁倏然落下,瞬間污了紙張,一如伊人身心。
“阿彌陀佛?!?/p>
妙玉一叢彎彎睫毛掩下一抹慌亂與驚悸,放下毛筆,輕輕道了一聲佛號,白皙如玉的臉蛋兒上顯出羞澀、茫然、困惑的復雜神色。
“師父所言靜待機緣……難道應在他身上嗎?”妙玉抬眸看向燭臺,目中倒映著一簇跳動不定的燭火,心神不寧,就想為自己扶乩,卜上一卦。
“此刻心思不靜,也難以卜卦,待沐浴更衣,焚香禱祝才是?!?/p>
“姑娘,熱水準備好了?!边@時,一個小丫頭過來,低聲喚道。
妙玉素有潔癖,縱然是在冬日,也幾乎是每兩日沐浴一次,如是夏日,幾是一日沐浴一次了。
事實上,如妙玉呆在牟尼院,在其師已圓寂的前提下,平時飲食起居已經(jīng)難以支撐這位官宦小姐的精致生活,陸續(xù)以金銀器皿典當度日。
這也是在接到王夫人邀請,入得賈府之后常居之故,不僅得以托身庇護。
可以說,按著原著,賈府幾乎不讓居住在櫳翠庵上的妙玉,操心什么日常用度。
妙玉揮了揮手讓小丫頭退下,緩步入得里廂,厚厚的幃幔自金鉤上,在身后落下,繞過一扇屏風,浴桶之中熱氣騰騰,香氣撲鼻。
去了外裳、里衣,削肩、雪背在橘黃燈火下現(xiàn)出,映照在玻璃屏風上,身影曼妙玲瓏,凹凸有致。
妙玉垂眸而下,目之所及,光潔一片,恍若剃度,不由蹙了蹙眉,目光幽晦,心頭涌起一股煩躁。
她生來即為不祥之人……
所謂,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
妙玉壓在心頭的一抹復雜心緒,邁著嫩菱的小腳,踏過竹幾,伴隨著“嘩啦啦”聲中,進入浴桶。
……
……
卻說,賈珩這邊兒離了惜春院,走了沒多久,回到內(nèi)廳,迎面正好見著綠色掐牙背心的晴雯,快步而來。
“公子,正要尋你呢,珠大奶奶的丫鬟碧月過來尋公子呢?!鼻琏┙埃紊f到。
賈珩點了點頭,道:“原就準備過去呢,她人呢?”
這時,走了沒幾步,已瞧見聽到屋外動靜,挑簾出來的碧月。
碧月是個年歲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見著賈珩,連忙行禮,神態(tài)有些忸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