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xiàn)在,站在他們面前的明明是一個干干凈凈的男孩,卻不得不把自己親手扒個干凈,恨不能連皮膚也扒下,給他們看看里面的血肉,是不是像世人所說的那樣,是黑的,是臟的。
眾口鑠金,他連骨頭都要被一根根銷毀,都要融化。
“在發(fā)布微博之前,我得和我媽媽溝通一下?!狈接X夏平復了一下心情,起身離開會議室。前腳剛走,裴聽頌就站了起來,對程羌交代說,“我陪陪他?!?/p>
程羌點點頭,看著裴聽頌追出去。
方覺夏的背影很瘦,光線昏暗的走廊里像片枯萎的落葉。他走到樓梯轉角,停下腳步,撥電話的手都在無意識地顫抖。
跟上來的裴聽頌來到他的面前,握住他發(fā)抖的手腕,“覺夏,別怕,我在這兒。”他沒有意識到的是,自己的聲音都不由自主地打著顫。
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半,電話一直無人接通,方覺夏低著頭,再一次次撥通失敗之后再去點擊撥打。透明的眼淚落在他的手上,他的屏幕上,視線越來越模糊。
忍了一夜的淚水,最后還是為了自己的母親而流。
“怎么辦……”無論在什么時候,都保持極端鎮(zhèn)定的方覺夏,終于在愛人的面前示弱,“裴聽頌,我怎么辦……我還是要告訴她,但我……”
裴聽頌的心被狠狠地攥住,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了那個夏天的雨夜,眼睜睜看著早已遍體鱗傷的愛人再一次靠近深淵。
無論如何,這一次,他要先抱住他。
裴聽頌將方覺夏拉入自己的懷中,聲音溫柔,“覺夏,來?!?/p>
他忽然感覺,方覺夏又瘦了。這個明明比自己還要大幾歲的人,在他眼里就像是一個孩子。那么小,那么讓人心疼。連撫摩肩膀,他都不敢用力,“你不是說過,不愿意讓媽媽再枯等一輩子了嗎?”
“長痛不如短痛。即便你瞞過這一時,那以后要怎么辦?”
方覺夏埋著頭,聽著裴聽頌的發(fā)問,每一句都扣著他緊閉的心。
“難道要她獨自一人走到人生的盡頭,還守著這個不會回來的人嗎?”
明明手握著這個童話故事的壞結局,但他卻始終不敢對媽媽說。
他太害怕讓媽媽失望了。
方覺夏在裴聽頌的肩頭無聲地痛哭著,所有的酸楚、委屈還有恐懼,他統(tǒng)統(tǒng)給了裴聽頌,他知道這不公平,他應該再堅強一些,應該自己承擔所有。
但此時此刻,全世界他只想要依賴裴聽頌的肩膀。
哪怕一分鐘也好。
“你要知道,”裴聽頌溫柔地撫摩著他的后背,“對你的媽媽來說,最重要的一定不是她死去的愛情,是你?!?/p>
握著的手機震動起來,是媽媽凌晨兩點半的回信。方覺夏強撐著從他的懷里出來,擦掉眼淚,忍住所有的情緒,才敢接通。
電話那頭,母親的聲音焦急而擔憂,方覺夏在外闖蕩多年,無論發(fā)生什么事都是自己咬著牙扛下來,從來沒有在這么晚的時候給她打過電話。
“怎么了寶貝?覺夏,你是生病了嗎?媽媽現(xiàn)在已經(jīng)醒過來了?!?/p>